陆微别看着薛绵绵整体算是温柔可亲,这才放下了心,招呼了苏城坐在沙发上休息,给他倒了一杯水。
苏城接过水,道了谢。他出于礼貌,决定跟陆微别聊些什么,于是他选择了女儿的事情作为话题,“也不知道薛老师能不能说动绘绘。”
陆微别笑了笑。
她一向不在这种情况下搭话,免得横生枝节。
苏城却自己回答了自己,“其实也无所谓了,她自己会做决定的。”
陆微别诧异地看了苏城一眼。
苏城微微笑着,好似天外谪仙。
陆微别忍了忍。
又忍了忍。
陆微别想到薛绵绵在厕所里吐得昏天黑地,转身又挂出一张笑脸;想到付冰走路走得摇摇晃晃浑身冷汗,还能梗着脖子红着眼睛去吵架;想着和苏城一样,气质好到令人只敢远观的张林,张口闭口间提到的妻子。
生命总有很多让人赴汤蹈火也要珍视的理由,苏绘也许年纪小不明白,但苏城,应该明白了。
她突然有点儿理解霍奕了。
有的时候,病人的放弃,真的让人无法忍受。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苏先生,苏绘只有七岁,您不觉得可以给她一些适时的引导吗?”
苏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觉得我们比孩子更懂人生吗?”
“难道不是吗?”陆微别同样诧异。
“陆小姐,您真的认为,大人懂的是人生吗?”苏城问道。
“……难道不是吗?”
“恕我直言,大人可能懂水费电费怎么交,医疗保险怎么买,哪个地方的学区房最划算。但大人,不懂人生。”
陆微别觉得,苏城这个天外谪仙,可能是象牙塔里活得太久,不识愁滋味这个病没得到过治疗。
这世界上表达不屑、贩卖抑郁的人到处都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指责别人不懂人生,就是故作高深地说什么“有的人二十岁就死了,七十岁才埋”,仿佛守着那点儿紧巴巴的生活费精打细算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只有挥金如土,只顾梦想不顾面包的人生才值得尊敬。
只想随心所欲追求梦想的人,自然不能忍受生命给他任何一点搓磨。
这么说来,她想让苏城去劝苏绘根本就是一个天方夜谈,毕竟,两人的这想法根本就是一脉相承。
陆微别突然有点儿生气,“苏先生,您是先学会的说话,还是先学会的算数?”
“自然是先学会的说话,我一岁出头就会说话了,但四岁的时候才开始学算数。您问这个干什么?”苏城有些诧异。
陆微别故作惊讶道,“呀,您都学了算数了,现在居然还会说话啊!”
苏城觉得莫名其妙,“陆小姐,您这是哪儿来的感慨?会算数和会不会说话有什么关系?”
陆微别皮笑肉不笑,“会算数和会说话没有关系吗?那懂交水电费和懂人生又有什么关系了?”
水电费招谁惹谁了!
苏城噎了一下。
“苏先生,您觉得交水电费不麻烦吗?上班挤地铁不累吗?到处转着买学区房,咬着牙买了个老破小每个月还要背上数不清的房贷不难受吗?成年人为什么忍下来了?难道是因为他们都是不懂人事儿的蠢人,浑浑噩噩的僵尸吗?”陆微别道,“在我看来,恰恰相反。成年人愿意忍受这些,是因为他们热爱他们的人生,热爱到他们愿意为了维持他们的人生付出代价,愿意为了这个每天在地铁里挤上两三个小时,在办公室被无聊的上司骂到头疼,被沉重的房贷压得喘不过气来。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有什么值得您鄙夷的呢?”
“那是因为他们被消费主义洗脑了,物欲横流的世界是没有灵魂的。”苏城道。
“被消费主义洗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