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乞儿随着村里的马队一同去镇上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小乞儿有些迷迷糊糊的,还是古老头和他说,时间到了,便安排了车队送走他。小乞儿是白天走的,古婆婆把那双缝着好多天的鞋给了他,陈肥肉给他准备了许多可以存放的食物,背了小一袋。齐小小这两天都没来学堂,听童家兄弟说,是给他爹锁了。
走在路上的小乞儿回了好几次头,看着这个刚刚醒来的村庄,有些说不上的感觉。小花他带上了,大花说是给古老头的教书钱,古老头也就笑眯眯地收下。但其实真正的教书钱,还是小乞儿拿笔歪歪扭扭强作端正地写了“谢谢”两个字,夹在一沓纸里还给了古老头。有些话他还不敢说出口的。
相处了十来天,小乞儿这一走,大伙心里就变得有些空落落的,古老头众人等到看不见送小乞儿离开的车队了,还站着。
“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可不多了。”古老头望着马队离去的方向,沉沉说道,“单纯而狡黠,明媚而阴暗。”
“你知道引他来这的人是谁吗?”
古老头摇了摇头。
“那你还教他?”
“天下道统,有教无类。倒是你,好多年没动那套针线活计了。”
“天下女红,比道统自私得多。有点想起他了。”古婆婆沧桑的目光望着远山,渐渐露出回忆的神色来,还带着许多痛苦的味道。一旁的古老头见状,也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绿意葱茏的山林,把天空描出些轮廓。飞鸟悠闲,欢快地在两山间翱翔,叽叽喳喳的,早起成群。那条从南溪山上流下的细水,缓缓地从村子里穿过,流向远方的小镇。
小乞儿随着马队走了两日,倒是一路顺顺利利的,不用再像自己当初过山林那般提心吊胆起来。赶着第二天傍晚的最后一抹太阳脚脚,进了厘子镇。进了镇子,小乞儿自然就和村里的马队分开了,急急朝着小镇北门口走去,打算在小镇的北边找个偏僻巷子住一晚,明早就从北边离开去找老叫花。
可这才刚刚走进一条巷子,拐角处就传来了一阵拳踢脚打的声音,小乞儿慌忙找个角落躲了起来,眼里变得有些黯淡。刚听到声音,小乞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曾经生活的那么多年里,这种声音他听过了无数次,也悲哀过无数次。
等到巷子里的殴打声渐渐平息,那若有若无的强忍着的抽泣声也随之钻进了小乞儿的耳中,再等听到一群脚步声从自己身旁走过许久,他才敢把头从破烂堆里钻了出来。小乞儿悄悄地朝那条啜泣声传来的小巷看去,眼神很平静,有些灰黯黯的。
入眼的是一个同样衣裳破烂的小乞丐,估摸着与自己差不多年纪,就那样颤抖地缩在死巷子的角落里,抱着双膝,把头紧紧埋在胸前。小乞儿站在巷子口看了许久,这才慢慢走了过去,在那无助的身影旁坐下。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那个趴着的身影又把头紧了紧,不敢抬起,抓着衣裤的手也越发用力了,青紫紫的。直到等了半晌却不见拳脚打来,这才微微抬眼看了看身旁的小乞儿。两个可怜的人儿就这样把眼对在了一起,没有言语,小巷里显得有些过分的安静了,但两人仿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
“给你。”沉默了许久,小乞儿解下身后的布袋,拿出个大饼递了过去。可还没等对面的脏手反应过来,又急忙缩了回来,掰下一半,将另一半又递了过去。
看着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的小乞儿,那道破破烂烂的身影愣了愣,突然伸手抓过大饼藏在了衣服里。小乞儿见状,也不疑惑,又把自己的半块饼掰下一半递了过去,嘿嘿笑着。那道破烂身影这才接过小乞儿递来的饼啃了起来,小乞儿拿着另外的四分之一,把嘴咧了开,笑得有些痴痴的。两人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太阳渐渐没了最后的光芒。
“我叫花乞子,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