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卢贵妃周身泛起冷意。
从未有过的孤立无援感涌上全身。
尽管她明白此刻并不是周帝出声的最佳时机,尽管她明白这场博弈中,周帝应当是最终收尾的那一人。
可是当期待中的那双手没有伸出,卢贵妃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无望。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能比这一刻让刻更加绝望和漫长。
幸而在这近乎冰冷的黑暗,并非一直延续下去。
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
在那人开口的瞬间,卢贵妃伸出的手臂,终于颓然落下,杯中酒水洒在桌上,淋出一滩酒渍。
就在这时,一道暖意自手上传来。
卢贵妃低头去看,一双宽大的手,正挟裹着她已经冰凉的手指。
那是她期待的温暖,是她期待的支撑,也是她期待的依靠。
她本该高兴,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暖意自手上传来,却再也无法到达她的心底。
混沌的脑袋在这一刻终于恢复清醒,甚至比先前还要明晰与冷静。
她带着几分娇怯抬起头来,泫然欲泣中却又有强撑的坚强,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似委屈,似感动,轻声开口:
“陛下……”
“无碍,朕在。”
手上的温暖带着力道紧了紧,卢贵妃的面上也绽出一丝微笑,只在颔首阖目的那一瞬,消散一空。
出声的人是一个与佐努差不多大小的少年郎。
青袍着身,发冠高束,白玉为簪,琉璃作佩。
“使臣此来我大周,想来应是代你们汗王与我大周修两国之好,可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贵国皇子先是伤我大周臣子,如今又冒犯我们大周贵妃,这便是贵国的诚意么?”
少年人声如金玉,在虫鸣啾啾与枝叶婆娑的宜春园里无畏无惧,掷地有声。
“贵国皇子生性烂漫,但一句童言无忌,便可将这件事轻而易举的消弭了吗?你们汗王明知三皇子如此,却依旧以其为主使臣,难道就没有人想过教过他该如何做事如何说话么?”
冒伊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少年人站出来,更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直接的话来。
但微微讶异之后,却还是温言开口:
“敢问这位是……”
“我是谁与这问题有关吗?金国觐见我大周,却在宴席之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作为大周子民,难道就没有质问一声的资格吗?”
冒伊看了一眼少年,目光又落在上座的周帝身上,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知这少年人的身份怕是并不简单,只能就着少年人的质问说下去:
“大金与大周订盟以来,向来是皇子为使。从元和三年的汗王之弟左都王,到元和六年的大皇子,再到三年前的二皇子,乃至如今的三皇子,挨次以臣心代表汗王朝觐大周陛下,这是两国打一开始便定下的协约,大金依言照做,从没有半分违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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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虽心智单纯,但在我大金依旧是皇子之尊,代表的依旧是我汗王威仪,汗王不曾因此鄙薄三皇子,以出使重任交托,难道到了礼仪之邦的大周,便要因此轻视我大金皇子了么?”
“在下先前已经解释过,三皇子虽说稚子心性,但却并无坏心。先头失礼砸人,是出于腹饿与那位大人出言叱问之顾;方才出言,亦是无心之为。”
“我大金与大周交好数年,此番依盟约朝觐,自是为了修固两国之好,此心天地与苍狼皆可明鉴,公子句句怀疑之言,莫不是有意挑起两国争端?”
这顶大帽陡然扣下,直接道破蒙在布下的怀疑,登时惊得宴席之上再没有动筷之人。
除却不远处被树影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