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女子独处,有闲心赏起花来了。”方显换了只手撑伞,与穆典可并排站着看桃花,仍然离得远远的。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穆典可笑道,“我可是常家堡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就算别个女子有什么想法,就算真的得逞了,总不是绕不开我去,还得敬我一杯主母茶不是?”
“你!”方显一点就炸。
容谦儿是像他妹妹一样的人,怎能容穆典可说得如此不堪。
别说让容谦儿给常千佛做妾了,就算常纪海亲去建康,三媒六聘地求娶,方容两家还不见得能将常家堡放在眼里。
简直是荒谬至极,欺人太甚!
“你简直,简直……一派胡言!胡言乱语!心思,心思——”
那“龌龊”两字他终是没说出口,换了措辞,“心真脏!谦儿品性高洁,行事坦荡,与常千佛之间也是清清白白,未曾有半分逾矩。你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品性既高洁,我缘何不宽心?”穆典可反诘道。
方显一噎。
穆典可摇了摇头,“啧,有些人心真脏!”
本想挖苦穆典可,结果气到自己。
方显不说话了。
和穆典可斗嘴,他就没有赢过。
烟笼平芜,春山在目。
常千佛执茶盏,望着帐外迢迢隐隐的山峦,无端被勾起离愁别绪。
他对容谦儿并无男女之情,但也是可以畅谈志愿,探说诗书道理的知己。
容谦儿的才学见识,包括大多数男子所不及的胸襟气量,都是他欣赏的。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最终也逃脱不了被操纵的命运,沦为政治博弈当中的一颗棋子。
此一去家国两茫茫,前途未可知。
容谦儿低首专心致志地抚琴,十指如白玉葱根,在亮褐色的七弦上抹捻勾挑着,曲调不见哀戚,反有一种出得关山天地宽的况味。
是离别曲。
也是壮行曲。
常千佛取下腰间笛子,附和着吹奏起来。先是低沉,后至高迈,笛与琴声俱悠扬,如自在风,吹散了旷野上扯连的千丝万线,复现朗朗。
我来辞兮雨霏霏,我将行兮春晴朗。
容谦儿站起来,对常千佛弯腰一拜,“感谢公子一曲相赠,谦儿此行了无遗憾。”
穆典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水鸟。
石头上的雨水被方显用衣服摆擦掉了。
起初他自然是百般抗拒,无奈占了一段理亏,又怕惹到穆典可,再说些话来呛他,不情不愿地照做了。
“我心情不好,你要让着我点。”穆典可说道。
方显心想真没看出来!
只是他谨慎地选择了没说话。
这时琴笛声也停了,细雨初歇,几只白色水鸟栖在沙汀上,慵懒地晒着太阳,偶尔回项啄理后背的羽毛。
“烟为行止水为家,两两三三睡暖沙。”穆典可轻叩着座下青石,低低说道,“为谢离鸾兼别鹄,如何禁得向天涯……我比容谦儿的格局,还是差了点啊。”
方显在心里默念着那句“如何禁得向天涯”,心生怅惘。
徒然错过了穆典可难得的谦逊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