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有言,一人一生要死三回,第一回是肉体的消亡,第二回是魂魄的泯灭,第三回则是思念之人的遗忘。
“我……在哪?”
白宇身着褴褛灰衣,凹陷的颧骨,深褐的眼窝,杂乱的发梢,就像是罪大恶极的囚犯,遭受了非人的牢狱之苦。
“汩汩”
他漂浮在一曲黄河之上,望不着边际,望不着首尾,手足无力,仿佛这副躯体早已不属于他,他只是苍莽大地上的一缕孤魂。
“我……是谁?”
恍惚间,他似乎瞥见一道人影,一抹雪白,身缠虹光,如同神子临尘,那人每踏出一步,白宇的头颅似乎都裂开一道口子,痛不可遏。
“你……是谁?”
那人熟视无睹,执着地走着,朝那永无止尽的彼方,“咯噔……”足足走了数千步,而白宇在痛苦与煎熬中仿佛渡过了千年,像是重重梦魇诛心,在河流上昏死过去,眼帘落下的前一息,一幕绮丽的光景浮现,那是何等的光景,祥云缭绕,瑞气千丈……可与他无缘。
“咚咚……”
“咕咕……”
一个宁静的村庄,石瓦铸成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枝丫零落的林间有怪鸟在啼叫,一股阴森的幽然气息在蔓延。
一处不起眼的木屋,凉风吹开柴扉,一口沸腾的锅子飘出浓郁的香草芬芳,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端起一碗黏糊糊的褐色东西,小心翼翼地走向床边。
平坦的木床上卧着一个男子,他头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蝶骨处的瘀血像是要流淌出来,可谓是半身不遂。
女子用汤勺舀出一口粘稠液体,粉嫩的唇角轻启,吹了吹热气,才伸向男子的嘴边。
这怪东西大抵上是深山老林里的异草,刺鼻的气味使得男子皱起了鼻尖,口中叽里咕噜,喃喃自语。
“咻咻……”
阴风起,一个灰衣老者凭空撕开一个窟窿,从虚空遁出,瞄了眼床上的男子,愤然道:“这小子坠入淮河,周身百骸无一幸免,颅腔溢血,灵识大损,挺了半月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白白费了我那么多奇珍,真是气煞老夫。”
女子闻言不语,熟视无睹,面色平淡,专心喂食着汤药。
灰衣老者愤愤不平,气呼呼地刮了眼女子,“哼,这小子不仅命大,福分还不小,待他醒来,我定要好好责问一番。”
灰衣老者踏着诡风,幽幽而去,女子取出手帕为其擦汗,满面柔色,仿佛二人心有灵犀,又像是她能看透男子的心扉。
匆匆中,一旬的日子又已流过,男子的伤势已恢复了七八,头颅的纱布拆去,雪白的发丝逐渐展露,一根根明亮剔透的白丝细若银针,触之柔润,软如温玉。
女子倚靠在纸窗前,巴望着外头的汩汩淮河,呢喃细语,“也该醒了吧……”
话语刚落,习习凉风拂过,床上的白发男子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躯体在微微晃动,干裂的喉骨蠕动了几下,像是诞下不久的新生儿,缓缓睁开明净的眸子,打量着看似陌生的国度。
二人相视一眼,男子的那对眸子漆黑如墨石,光是盯着就足以令人胆寒而后怕,而女子的丽目犹如夜空中的黑曜石,焕发着璞玉般的辉芒。
“还能记得起来什么?”
男子闷着脑袋,一声不吭。
女子绾起凌乱的发髻,说着:“我叫梦欣。”
“梦……欣……”
男子反复念叨着,过了三息,呆板地摇着头。
“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吧……”梦欣顿时起了兴致,发丝轻舞,来回踱步,“你落在了淮河,不如就叫……”
“取名?”
男子抬起头来,此女的花容月貌一下便映入了他的眼帘,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尘世芙蓉,不可方物。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