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平坦,只是相对于小路而言,本身还是有些崎岖。
一行人有的骑马,有的驾车,没有一人发出声音,路上除了车轱辘的颠颤声,就是马蹄的跺踏声。
队伍中间一辆宽大精美的马车,前头横板上坐着一个老者。在他身旁,有几个年轻的官吏,属于胆子大的,此时都悄摸摸地靠近这里,透过晃动的帘布,朝着缝隙里头看去。
然而虽车室宽大,但时临深秋,早先换上的帘布很是有些厚重,因此里面十分昏暗,叫外头的人总也看不清。
老者终于不耐烦,低声叱问“看什么看?别打扰了神人睡觉!”
这几人悻悻然,都讪笑着告罪一声,随即回到原来位置上。只是他们到底年轻,毕竟心痒难耐,没过一会,又渐渐凑到一块,低声议论着。
“有什么话不能放在台面上讲么?”老者有些无奈。
这几人互相望了一眼,不敢吭声。这时,旁边几个中年官吏看不下去了“夫子叫你们说,就说!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
这几人慌忙应下,你我对视一番,商讨了几句,终于选出一人,来到老者近前,附耳低声道“我几个就是听着车厢里头没有鼾声,瞅又瞅不见什么,想着仙家人物,怕是这会儿兴许已经走了,抑或没走,到底不知,所以心痒难耐。”
“你们这群家伙,不好好想想怎么接手长安城空置许久的政务,却反倒在意起跟你们不相关的事,成天心思不放在正事上!亏我还对你们几个信任有加,专门叫你们与我等老人随行!”
老者教训了一阵,见面前这个年轻的官吏连连点头应是,心想若是他们自个儿不愿意去接手长安的烂摊子,谁又能强迫他们呢?
他们到底本性良善,官风尚佳,自己也不好再说下去了,于是老者点到为止,也不再像往日一般重复啰嗦。
他收了声,心思回转之下,察觉到自己本也有类似的疑惑,刚刚教训这个年轻官吏,其实也带着一点儿害怕的情绪在里头,就怕神人知道了自己也对其有所揣度,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探知欲。
此时年轻官吏不说还好,老者现下虽把人教训了一通,又将其挥退,只是自己心里已然压不住猜疑。
心里如何斗争,他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一双手早已把缰绳紧紧攥住。也是,常人谁遇到一尊大神不会心慌,特别是他一直待在你身边。
挣扎了好一会儿,老者终于耐不住,遂反身朝身后轻轻喊了一声“上神,在否?”
话音落下,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老者本来捏着把汗,正寻思编造请教上神的缘由,此时见状,心道不对劲,又连着喊了两声,见里面始终都没回应,他对先前年轻官吏所言,已经信了七八成。
沉凝一声,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抓住帘布往上掀开。而那几个年轻官吏也早已悄悄摸了过来,正眼巴巴地瞅着。
帘布掀开,几人看见云天正侧卧在床,面向车头,双眼紧闭,似是沉睡。
见此,老者短暂思量一番,欲出声相告,以防神人只是假寐,实则清醒,不然自己这么突兀地随意掀起帘布,不给个说法,怕是要得罪神人。
然而就在这会,云天忽然眉头微皱,随即拂起一手,作赶人状,后又翻了个身,脸朝车尾,只留个后背给众人。
他们心里一惊,老者尤其如此,连忙轻声告罪,放下了车帘。他转过头来,看到众人,以为是自己这些人惊扰到了神人,才引得他做出方才动作,于是面露不快,连连甩手,把众人都挥退了。
那几人一时看够了,又回想起神人方才那些动作,只怕自己等人的无状打扰,让他有些不快,于是越发惶惶,因此一时都安静下来,不再互相交谈。
他们却是不知,云天刚刚皱眉翻身,只不过是被斜落西边的太阳照住,为了继续不受烦扰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