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的案几上燃着一盏古朴的灯,灯火下是一只微微颤动的手。
莹白的手指正轻轻抚过灯壁的边缘,似爱惜、似憎厌、似不舍。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他是谁?他在哪里?”清冷的声音仿佛有些倦了。
阶下跪着的女子,长发有些散乱,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泪迹好像还未干,瘦削的身形掩在委地的长裙中,就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
她挺直了身子,缓缓抬起双手,高举过顶,轻轻地一拜到底“蒙涂浮尊者教诲,得音楚一世为仙。原本该侍奉尊者左右,以报千年栽培之恩,怎奈他亦对弟子有恩。请恕弟子愚钝,有违师命,今日愿还命于尊者,愿尊者永世长安。“
说着,又再拜倒,久久不起。
说什么天心仁慈,又说什么仙魔难两立,为什么要非黑即白,又为什么要仙魔择其一。
一声轻叹穿过灯壁,火焰晃动中,涂浮尊者指尖一捻,灯火熄灭了,音楚委顿在地,她的仙灵正在慢慢散去。
她曾是她案上的一盏灯,她曾是她最钟爱的弟子。
可是这一切都要随她与魔有染而终将远去了。
涂浮尊者起了个诀,用灵气将那盏已熄灭的灯包裹起来,放进音楚的灵海,心道“你既将命还与我,我便将你本体还与你。明日洗仙池下,望你一切从头开始。”
说完便飘然而去。
石室里,音楚半躺着,在那石室的最高点,还隐隐有些月光。
尊者也好,他也罢,她都没有对不起,唯一遗憾是腹中的那一丝血脉。
风,有些暖,吹过一片琼花玉树,奇香馥郁。
烟云在低垂的芷叶上袅袅地散开,散在或浓或淡的青色里。远处隐隐有仙禽飞过,间或听见一两声清鸣。
一位小仙童正在树下打着瞌睡。
每日里除了侍弄花草,照拂树木,就只能百无聊赖地打打瞌睡了。
睡梦中,正觉得香甜,忽然听得一声长鸣,小仙童点着瞌睡的头猛的跳起来,顾不得身上沾了草屑,连忙护住正在翻晒的各色种子“不许吃我家的种子,吃了,我家尊者定将你打死。”
每次有鸟儿来偷吃,总是把自家尊者会打死它的话先拿出来恐吓一番。
小仙童说完再定睛一看,逐日鸟如火一般落在她跟前。
“哦,原来是你,还以为又是那讨厌的小青鸾。“
逐日鸟拢好双翅,微微点头行了个礼“敢问小鱼仙子,今日里,怎么只得你一人在此?”
小鱼连个小仙也算不上,逐日鸟却叫她仙子,心中欢喜,便也恭恭敬敬地回了一个礼“听说今日洗仙池要处置一位与魔族有染的仙子,他们都去观刑了,说我尚幼,看不得那些刑法之事,让我留着看家呢。你没听说吗?”
逐日鸟乖巧地回答“我家主人自去了极北之地,已不问这天宫之事,故而未有听闻,又或者这位仙子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也未有人去通传。”
小鱼看见逐日鸟,就知道它是来取鱼的,这三十三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也就逐日鸟家的女主人敢打灵台尊者家鱼的主意。
遂取出宝瓶将晒着的种子都收进瓶中,领着逐日鸟前行。
一人一鸟行至望月泉边,泉水幽静,一眼看过去,哪有鱼,就是连个水花也没有。
小鱼看了看一边的鱼篓,空空如也,转头问道“你可会钓鱼?或者你家主人传授了什么捉鱼之法?”
逐日鸟微微低了头,小声说道“我只会送送信,捎捎东西,这望月泉里的鱼,我是没本事捉的。”
小鱼无奈“我也是。虽然我本身也是条鱼,却也只是能下去游上一游,也是没本事将它们捉上来的。”
一人一鸟感叹了一番,决定去洗仙池处,找以往专给逐日鸟钓鱼的文长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