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视线里极是暗沉,只隐约看见端珣拖曳在地的白衣。他的距离很近,能听到低缓的呼吸。
端珣虽未长成,可少年人的脸上已展露今后的殊丽风采。他现下凤目半阖着,一手搭在腿上,另一手支在窗棂,马车行进时些微透出外头的灯光来,这光照在他眼下,扬起的睫毛在光下纤长优美,他的双眼却在光下黑沉冰冷。他稍稍直起身来,墨发铺散,手指敲击,也不知想些什么来。
马车内安静极了,宋琰声这时候有点怕他,往后挪了挪,身后车帘透进来的光芒大盛,倒似乎跟白日一样。她觉得奇怪便掀了帘子定目往外瞧去。
那个方向——
不正是花月楼吗!
我的天爷,花月楼怎地着火了!
他们现在的位置据那里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现下周围人声沸沸,马车又走得缓慢,如同逆水行舟一般分外艰难。
她刚要转过头来,脖子扭了一下就疼的很。这痛意也让她眼前清明了些许,她看向端珣不无惊讶道“这火……”
身旁人却是没反应。
接到元庭急信时他刚刚下船,等他们的人手赶到花月楼时,事情已跟他料想的差不多了。花月楼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元庭行事也多有不便。
这时候,马车外的意云探头进来,笑嘻嘻道“火是我放的。”
宋琰声一愣,依照端珣的手段,本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除非……
她坐直了转头看向端珣,心下千回百转,诧异开口道“那花月楼的幕后人是……”
“是端泓手下的人。”端珣这时开口了,凤目冷肃颇是凌厉。
皇三子手下……宋琰声心道一声果真如此。花月楼是京门最大的官商集结销金之地,也是探听各方信息绝佳的地方,除了京门,各州府的动静都能传入他的耳目,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要说这手法,倒是跟萧长瑛的红楼大同小异。
“我跟元盈进去时,那里的鸨嬷神色有异。”她思考时喜欢咬嘴唇,低头片刻开始拾掇整件事,道“那楼里的姑娘个顶个的身手上佳,估摸都是探子,警惕心极强。”她顿了一下,忽地想起要紧事来“那我二哥如何了,还有其他人,你应该趁着这火把他们弄出来了罢?”她人现下都好好在这儿,那想来其他人必然已经安置妥当了。
端珣倏忽笑了一下,意味不明道“他啊,跟萧家那个一并丢给京兆尹处置了,理由是聚众闹事,妄议国事。”
“……你!”宋琰声眉头一皱,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她费了一番功夫结果还这样,真是急了,忙道“我二哥怎么你了?”
“没怎么,就是看着不爽。”
“你这是什么道理!”
景云在外头赶车,里面的说话声全传入他的耳朵。就在不久前,他们赶到花月楼时,萧家那夯货已经醉昏昏的被人下了狠手,砸得脑袋开花了。幸亏得是元庭动作快拖住了下手之人,不然萧家二爷这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再说另一边,宋家那二爷也是个糊涂的,被困在房间睡得正香呢,若非他们赶去及时,这一觉醒来就被妥妥安排成杀人凶手了。萧宋这两位爷不对付是人人都知道的,今夜在楼中又动了手,赶明儿发现萧家这位死在了宋小二爷的房里也没什么奇怪,醉酒之下,冲动杀人,别人也不会感到蹊跷。
原本以他和意云的功力,轻飘飘弄出去两个醉鬼也不在话下,只是当主子找到了被困楼中的宋六姑娘,脸色当即就变了,索性跟皇三子从党撕破了脸皮,一把火烧了这藏污纳垢之地。至于宋家这个不成器的小二爷,主子也懒得再看一眼了,直接安了个由头丢给赶来的京兆尹了。
宋琰声瞪了一会儿端珣,片刻揉揉眼睛松下力气来。车厢内又开始陷入一片压抑的安静中。她最是个能拎清的,深知如果今夜不是他出手相救,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