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却最终一叹,没出口。
让人捎回家里?西北与江南千里之遥,又隔着汴江,边关战事一紧,信道只供军用,千里捎带家书都未必能至,何况银子?
“俺?家中田地被山匪占了,县衙剿匪,捕快还打不过水匪,田地要不回来,家里老娘儿要吃饭,俺听元大将军爱兵如子,从不亏待能杀胡虏的兵。俺别的本事没有,就一把子力气,多砍几个胡人脑袋,多领些例银,让人捎回家里养活一家子。”
暮青和章同都不好相处,石大海憨厚老实,刘黑子有些腼腆,韩其初为了帮章同打圆场便坐下开了话题,“石大哥为何从军西北?”
章同不话,冷着脸转身也躺去席子上睡了。
“你这般,也是最的。”韩其初温和笑道。
“那不就成最的了?”刘黑子挠挠头,笑容有些腼腆。
石大海憨憨一笑,“啥过了年就一样大,你就你十五不就得了?”
“我过了年就跟周兄一样大,我叫刘黑子。”黑脸少年道。
“十六。”暮青一如既往地简洁,答完便躺了下来,面朝里面向帐子。
“周弟多大了?俺今年三十二,祖籍是江北的,家里种田,咱们这伍属俺最大了,俺叫石大海。”那中年汉子道,仍一口江北乡音。
其余三人却惊诧暮青做这些事的熟练麻利,士族公子锦衣玉食的,哪会这些?再瞧她换了军服后,粗眉细眼,脸黄身薄,瞧着还真跟他们一个样,是穷苦人家的少年,那中年汉子和黑脸子这才彻底松了提着的那口气。
暮青没搭腔,章同有些诧异,还以为这子虚荣又嘴毒,正想找机会教训他,没想到他不出声了。
暮青把盆子上搭着的华袍一掀,露出满盆子的枝叶和青草,头也没抬,只就着帐中灯火将帐子缝隙处铺上一层青草,盖上一层枝叶,再铺青草,再盖枝叶,直到将缝隙填得满满的,又将那纬锦华袍往上一塞,缝隙处不仅密不透风了,瞧上去还挺好看。
章同嘲弄地哼笑一声,“士族华衣穿不惯,水土不服了吧?”
“腹泻,林中解手去了。”暮青低着头,走到自己席子旁,把铜盆放下。
韩其初所的陌长便是西北军的老兵。
大兴步兵编制,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百人为陌。伍有伍长,什有什长,陌有陌长,各自带领着手下的队。原本他们这五人里应有一人为伍长,但因五人都是新兵,未曾操练,也未有军功,便没有升谁当伍长。西北征军时顾乾老将军和鲁副将带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来江南,这些人便被安排暂带新兵一路。
韩其初松了口气,“周兄回来就好,新入军营,军中帐子甚多,咱们还以为你找不回来了,正打算去寻陌长来。”
暮青回到帐中时,帐中四人果然齐刷刷看向她。
林中,一道黑影落下,无声无息,跪在了步惜欢身后……
而那林深处,男子一直停在那里,直到见人走了,才道“月杀。”
她未再望那林深处,端着铜盆便出了林子。
暮青垂眸,出营帐的时辰太久,她不能再耽搁了。压下心中诸般情绪,她将那铜盆里的军服拿出来穿好。军中服制也有中衣,暮青未脱去身上那件薄衣,直接将那身军服的中衣和外袍都穿上,鞋子也换好,这才走去远处溪边拾回那三把解剖刀,绑回袖中,重新凑齐了一套。
她以为他今夜会强带她回去,没想到他放了手。
暮青望着前方,见那男子如一团红云渐逝在林深处,她久久未曾收回目光,不知静立多久,轻喃一声,“多谢。”
“活着回来!”男子的雍容微凉的声音随夜风送来,“你若埋骨西北,这下便伏尸百万!”
那是暮青的解剖刀,刚刚她刺步惜欢的那把落在她脚下,远处那三把刀是赌坊赢钱那夜她留在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