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朝他看了过来。
########
金钱足以让人乖乖俯首听命,关键时刻也能救人一命。
但说到底,钱只是钱,不是全能的神。自然有其极限。人们可以因为一笔不菲的赔偿金抛下小心翼翼守护的家产,也有不论别人说的多么诚恳,证据有多么充分,绝不改变自己的态度。哪怕真金白银摆在眼前也坚持特立独行的人。
比如说在村庄陷入混乱时,坚持单独逃离的一家人。
男人用农耕马来牵引马车,载着所有能带走的家产、32岁的妻子和15岁的女儿,准备沿着人迹罕至的小道离开村庄。
这条路是一家之主偶然发现的,似乎是非法商人专用的小路,他几乎已经遗忘。万万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刻。这条曾被视为危险的小道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发挥作用。
男人并不相信那位少年说的话,那种年纪居然有着比领主更高的地位,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至于什么“特别命令书”……那种谁都没见过,没办法证实确有其事的东西,怎么能去相信呢?最后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好了,提坦斯的军官有什么理由去救助他们眼中猪狗一样的卡斯蒂利亚人?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可能是打算把他们封口,掩饰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也可能打算把他们骗到奴隶商人那里卖掉,乘机大赚一笔。
怀疑和想象一旦产生,便会朝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最后变成类似偏执的想法。再加上男人还打着“就算万一全是真的,把所有家产都带走藏好,照样也能领取赔偿金”的小算盘,最终他和妻子决定单独逃走。
他们就这样简单为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前后过程不超过10分钟。
一般来说,撤退应该向迁徙型草食动物——譬如野牛和斑马一样成群结队行动才是,虽然同样有风险,但生还几率也相对较高。像这样单独出行,承担的风险就高得多了。
盗贼,暴徒,提坦斯军人,危险种,以及——伪装成人形的猛兽。
“那是……旅馆的酒保马洛?”
男人疑惑的呢喃着,他在闲暇时偶尔会去旅馆的酒吧喝上一杯,对这个喜欢讲低级荤段子的酒保比较熟,他一眼就认出巷子里摇摇晃晃的身影是酒保马洛埃斯科巴尔。
这家伙喝醉了吗?
带着疑问,男人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一只手伸到背后紧紧攥住腰间的匕首,呻吟般的自语飘了过来。
“好饿……”
“喂,马洛,你怎么了?”
“肚子快要饿扁了……!!”
这是男人听见的最后一句话,还没等理解那句话的意思,眼前的风景急剧变化。
原本映出小巷和酒保的瞳孔上,印出一具没了脑袋的身体正从颈部断裂处喷涌出血液,妻子和女儿露出惊惧的表情发出尖叫。
这是怎么了——
发不出声音的嘴一张一合,下一秒和整个脑袋一道被粉碎了。
爱讲低级笑话的酒保已经不见了,站在两名女性面前的,是和已知任何一种生物形态都对不上号的异形。
体型近似人类,且和人一样两脚直立行走,但手脚却硬是分成很多节。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见过分发达的肌肉束将皮肤撑到鼓起。整张脸像绽放的花朵一样裂开,“花瓣”的内侧布满利齿,男主人的头皮、眼球就挂在密密麻麻的牙齿上,“花盘”——也就是后脑勺的位置上延展出几条长有眼球的触手,看看尚存热气的尸体,又看看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母女。
“光是一个成年男性还不足以填饱肚子吗?还是说为了变成那个男人后隔绝情报,要把两个女人杀了灭口,顺带做成储备粮呢?”
夜色中浮现出年轻的笑声和鼓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