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蒴、亓陵六郡,赈济督导事宜方告结束。
二月十一,东厂车队原路返程,浩浩荡荡向京城驶去。
因是督主受内伤,返京一路上队伍行进缓慢,少行多休,故抵达京城时已是二月下旬。
回京路上,顾云汐曾问督主多次,当日冒充亓陵郡太守的独臂大汉,究竟是何人。
冷青堂对此绝口不提。若被追问多了,便会急躁愤懑,使顾云汐知难而退,不敢再问。
在府中略作休养,冷青堂就赶往宫中面圣,向孝皇帝与钱皇后汇报赈灾物资领用、各郡乡土民风见闻。
谈及百姓如何感念皇恩时,他刻意添枝加叶,重点加以描述。整个叙事过程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个皇帝哄得喜笑颜开,完全没留意到眼前意气风发的俊美之人,此时的身子骨正承受着内伤的煎熬。
之后冷青堂闭门不出,安心静养近一月时间,逐将身子调得大好。
养伤期间江太医来提督府次数颇勤,为督主把脉观病,开据药方。
顾云汐则日日夜夜陪伴督主,亲自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转眼,时至春分。
京城一连几日都是晴天,碧空如洗,阳光恰好。中间夜里一两场淅沥小雨后,官道旁细柳染翠,迎春鹅黄,花漫枝头,到处生机勃勃。
皇宫里每年在春分时节都有场大型宫廷晚宴,名“春宴”,诣为共祝大地回暖、万物复苏。
那时皇上将与后宫众嫔妃、朝中文武群臣摆宴同饮,博个普天同庆、生息昌容繁衍之瑞兆。
筹备春宴诸事少不得司礼监忙东忙西,身为掌饮,冷青堂连续数日在司礼监奔波,时辰很晚才回到提督府。
这日晚间,顾云汐寻摸时辰差不多,便将为督主调理内伤的草药煎出一剂,倒入碗里晾着。人就静默的靠在桌边,一手撑头等待督主晚归。
雪白墙壁上印了她深黑的侧影,脸阔清晰、睫毛弯长,高束青丝,一袭男装纤逸飒爽。
外面簌簌落落的声音,该是又下雨了。
早春的夜,微风仍有寒凉,裹着细雨清凛的潮气一股脑湿漉漉泛进屋里,令顾云汐不自在的蜷了蜷身。
黄花梨八仙桌台面上烛火“荜拨”作响,摇摆不定。
顾云汐无聊的托腮,盯着那几点橙黄豆大的亮光,聆听雨落,眼皮渐渐发粘。
神游之际,她听到耳畔阵阵金属撞击与此起彼伏的嘶声呐喊。
惶然间两眼大开,又是那个世界
煌煌火光映着白皑皑的雪、无尽无休的屠戮、哀嚎、艳如红梅碾碎的鲜血……
景物突然反转,她被只大手抓上一人的脊背。有个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急急的唤
“若儿莫怕,抓牢叔叔!一定要抓牢啊”
顾云汐悚然心惊,下意识低头看。
是那个戴斗笠的魁梧大汉!
小手颤抖着,犹豫着伸过去,一下子掀翻了斗笠。
瞬间她看清男人的侧脸……闻人君正的侧脸!
银光于眼前闪过,身子一个剧烈颠簸。一声颤栗的浊吟声中,她看到闻人的半截左臂,怆然落到地上。
“啊”
顾云汐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手肘一松,额头撞到桌子,惹她又是一阵呻吟。
“怎么了?是我……”
冷青堂回到提督府,刚一进屋就听到顾云汐的喊叫。
他急忙抖抖官袍上的潮气,几步走过来,一只温润手掌贴到她的背上,轻问
“我吓到你了?”
顾云汐揉揉睡眼,紧张的向门边张望,声音显出几分迷糊
“督主,外面什么声音?”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