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巡逻。花田很大,大到看不到边。
荆旆看向高如参天大树的花株顶部与天空交界之处,是叶与花瓣的轮廓组成的锯齿状曲线,偶然会看到某个凹凸处明显的起伏,他甚至能听见他们扶起植株放进花坑时的吆喝声,不太清晰——但是的,是他们。
他们是几人一组进行工作,可能是三人、四人,至少是两人,只有他是孤身一人。
一开始,荆旆曾试过向传送他的精灵以及巡逻的精灵喊话,提出要见三族长老的要求,他们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灵界三族,花族、草族和树族各有各自的族语,而三族之间,也有共用的通用语,他们向他下达任务命令的时候,会说简单的人类语言,大概并不精通。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选择性忽略他的话。
无论如何,他不能留在这片花田里。荆旆佯装接受他们的安排,每天兢兢业业地完成他们布置的任务,排空思绪,如同机器般挖着泥土、填进植株。
荆旆的汗水日复一日地滴落黑沉沉的泥土中,有时汗水如蚯蚓爬满了脸颊,他会挥衣袖抹一把,已被染成了灰黑色的衣袖上会洇出淡淡的粉红色,但随着汗水干透又会消失无形。
每次当巡逻精灵从他头顶飞过、渐行渐远,荆旆就开始默默地数着,直到他们下一次回来。
随着日子的流逝,他发现他们回来的间隔越来越久——他们终于对他放下了戒备,至少,对他能像对花田里其他被囚的人一样,一视同仁了。
最长的一次,巡逻精灵足足二十分钟才回到了他头顶。
二十分钟,足够了。
第三百八十六天的清晨,巡逻精灵从他头顶飞过后,他迅速蹲下,滚进身旁的一丛花叶中,抬头四顾,确定没有人走过后,朝东方快速前进。
默默观察了三百八十多天,晚上,他被囚在花田东方的其中一朵花牢中,早上,每次精灵们将他带到花田后,总会飞回东方,之后才会回来继续巡逻,每天劳作结束前,他们也是从东方飞回来带他离开。
他猜测,在他被囚的花牢再往东,有他要见的人,或者,是某个重要的地方。他不在乎,只要脱离现状便有了希望。
荆旆开始穿越花田。
花田里只种一种花。
他不知道这花的名字,在现实世界中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
花的幼株被送来时,从花苞到花叶都是嫩绿色的,花茎仅到他胸口高,约手腕粗,茎上长着细细的绒毛,并不扎人。
花的根部倒是很发达,须状的根可以说长得乱七八糟,随便拉起一根,都是一团纵横交错的网,一株半人高的幼花,拥有一团和它高度相等的根。
而当花种下植根以后,生长速度则是惊人的,不到一个星期时间,花茎就可以长到碗口粗,茎上的绒毛也渐渐变硬,变成锋利的尖刺。
再长三个星期,花苞就会盛开,花有七片心形的花瓣,足足能躺下一个成年人,颜色很诡异,朝向西南方的花瓣是白色的,往东方逐渐过渡成深紫色。
这之后,茎会越长越高,花也会越长越大,最后变成能囚住他的那种花牢。
现在,随着他深入花田,花也越来越高,花茎上的尖刺开始刮破他的衣服和皮肤。伤口被扯开、愈合,反反复复,他肮脏破旧的长老袍上挂满了血。
荆旆认不得哪一朵花是他住的那一朵花牢,花的外形上看不到任何标记。
从花的生长情况来看,他大概已经跑过了花牢,前方的花株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到最后他几乎只能在两根花茎的尖刺中间侧身穿行,他知道他得一直跑到花田的尽头。
当荆旆从最后一排花中挤出,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不大的空地前,仅仅只有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