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陈凡这一世所走的人生道路已经与上一世大不相同了,而且将偏离的越来越远。
他将遇到一些上一世所不曾遇到过的人和事,也将远离本该出现的一些人和事。
尤其当陈凡正式开始倒班儿以后,他就愈发忐忑不安了,总担心自己会错过什么。
直到孙副科长派他到仓库送计划表,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这跟上一世是一毛一样的。
“顺便给我师父捎点东西……”
老孙说着,猫腰从柜子里拿出一卷用报纸包着的东西。
“关东烟吧?呵呵。”
“你小子鼻子真尖啊!”
“哈哈!”
制药厂仓库跟厂区是分开的,出了厂区大门还得往西边骑行一里地,在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上孤零零矗立着。
由于各个生产车间自己都有备料仓库。这个主仓库即便在生产旺季时也得两三天才会有人过来拉一次货。淡季时,五六天也没人过来一趟。
这里俨然就成了一个独立王国,一群特立独行的人在这里无忧无虑、自得其乐。
这些特立独行的人,用主流人群的眼光来看,就是一群奇葩。
他们要么是在厂区不得志,被领导发配边关的健康人。要么就是聋哑人、彪子、两劳释放人员、酒鬼……
陈凡感觉上一世自己的人生观就受到这些奇葩影响了。总是对社会上的少数群体,非主流群体心怀同情。
在陈凡看来,越是这种不被善待的人,他们越懂得真情可贵。
老孙的师父老郝就是这样一个边缘人。
他其实只比老孙大五六岁而已,跟陈凡的老爸陈剑辉是一个中学的,高了两三个年级。
而且老郝是正经八百的大学本科生。50年代的大学生!
陈凡他们这些80年代的大学生如果算天之骄子的话,老郝他们那波大学生就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国家栋梁。
但老郝后来却栽了大根头。
60年代末,70年代初,在文攻武卫大运动中,还有一项轰轰烈烈的运动,那就是“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
各个学校、各个单位都组织人员到处挖防空洞。
挖坑打洞这事儿其实没那么简单,还是需要一点专业素质的。
响应号召一哄而上,难免会出事故。
反正那些年挖防空洞被砸死的,被活埋了的,应该都不在少数。
只是没人统计,更没人报道而已。
老郝在打洞的过程中就出了事故。
挖着挖着,洞就塌了。
老郝还大义凛然“让领导同志先走!”
最后,老郝和一个年轻女子被埋在了洞里。
三天后,人们把洞口挖开时,却发现他们两个正在热火朝天大干着,忙着打另一个洞。就像有本叫《老井》的小说描述的那样。
这还得了!这简直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嘛!
当时,公检法已经砸烂了。
革委会主任领导一切。
而且那女的也一口咬定,说自己是被老郝强干的。
革委会主任大怒,大笔一挥就要把老郝毙了。
制药厂连忙求情“小郝这个坏分子,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是郭嘉的,郭嘉辛辛苦苦培养大学生,哪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最后,老郝就被判了20年徒刑。
这些年来,各种地富反坏右,各种牛鬼蛇神都陆续平反昭雪了。
但老郝这种没戏,一辈子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些年来老郝减了几次刑,两个月前终于把牢底坐穿了。
制药厂也算仁至义尽,对老郝不抛弃不放弃,他刚一出狱就被安排到仓库从事保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