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原委,定是苟曦已下定迁国亲华,却担心麾下抗华派内乱,故而设计请君入瓮,先手主动来一场内部清洗。至于为何之前诈作羁押华使,显是为了麻痹坐拥雄厚实力的齐晋士族。毕竟,迁国派即便不满苟曦的决定,也无力反对,而抗华派则有着不可忽视的对抗本钱。
“现已查明,李祥、王重等人勾结东晋使者刘超,擅自调兵作乱,于安平城袭杀华使,欲致我齐晋于不义,罪不可赦,累及三族!来人,给某把相关人等立即拿下,收押审查!”苟曦神色冷厉道,毫不拖泥带水。
“你,你”王重一脸死灰,手指苟曦就欲怒斥,却突然手捂胸口颓然软倒。同时软倒的可不止他一人,因为抗华派众人都很清楚,己方的一干核心人物都已入彀,即便家族势力意欲反抗,也会因为群龙无首而被苟曦轻易捏死,等待他们的只有血腥清洗,最好的也是交出绝大部分钱粮私兵与手中权力。
“苟曦,你如此倒行逆施,迫害士人,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倒是李隆老而弥坚,片刻惊愣之后,犹能开口斥责。
怎奈,有个恨之入骨的熊良,早已扑至李隆身前,举起砂锅大的拳头,一拳便打断了他的唧歪,以及几颗老牙,附带一声嘲笑“老货,叫你丫嚣张!这会儿咋成了死鱼眼,刚才的毒蛇眼呢?”
随同熊良的动作,更多军兵冲入殿中,按图索骥,无视哀告责骂甚或挣扎,将苟曦预先指定的十数抗华派中坚士人纷纷绑缚,押解出殿。而作为东晋使节,刘超总算多受了些许礼遇,并未加以捆绑,仅被几名军兵推搡着出殿。
路过苟曦的时候,刘超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不无哀求道“齐王殿下,在下真未参与安平一事呀,况且,在下身为使节,还望殿下看在我家陛下”
“放心,你为使节,本王不会难为你,日后回去告诉司马睿,他不过是出身皇家,拾人牙慧,狗运亨天罢了,本王从来就瞧不起他!”不屑的摆摆手,苟曦跟着转向殿中那些幸存难得的下来的抗华派,沉声喝道,“此案兹事体大,涉及良多,为保我齐晋官员与贤达的安全,案定之前,本王将对诸位严加保护”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指的就是黄河上游被包在“几”字形河道之间的河套地区,地处并州之西,雍州之北,有名的塞上江南,秦时的河南地,汉时的朔方南部。所谓的九曲黄河十八弯,在这里难得的颇为温顺,纵是夏日水量充沛,不到一箭之宽的河道里,这条母亲河依旧流淌得轻悄静谧。
五月三十,盛夏时节,吕梁西侧,大河之上,一叶舟舫正自悠然飘荡。怎一片闲适之际,凭空却是响起了一阵狼嚎,立马打破了这一份安逸“哥哥我坐船头,妹妹你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啊”
不消说,能在西晋唱出这么一段的,自是纪某人无疑。距离导致马景残部覆灭的那场平阳之战已过半月,而时日之前,血旗军也已收复了匈汉全境,也即华国并州的新辖三郡,纪泽随后又在平阳呆了数日,敲定一应军政大事,并委任了一应并州官员之后,便将大军交由唐生等参军署组织休整,自身则以巡查新土与慰问伤病军兵的名义,急急北上至此。
舟舫之上,所有人都听得一脑门黑线,怎奈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华王搞怪,众人只能埋头忍耐。唯有船头之处,传来一声啼笑皆非的娇叱“夫君,大王,嗓音不佳也就罢了,偏生你还唱反了词,这叫人情何以堪?莫非妾身一个弱女子,真要下船拉纤,以显示您威武齐天?咯咯咯”
出言者正是梅倩,洗去征尘的她,一袭罗裙,白衣胜雪,被纪泽逗得不行,惯常的冷面此刻却是笑得花枝招展,倾城容颜直令纪某人目光一阵荡漾。然而,清脆悦耳的笑声忽的戛然而止,代之以咳嗽连连,却见梅倩脸色突然一白,纤手下意识捂向肩头,显是适才的忘情欢笑,不慎触动了那里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