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屏后整理什物的阿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然被一只素白的手紧紧掩住口。
赵重幻掩唇示意对方噤声,然后指指房顶上蝴蝶瓦被拨动的声音。阿昭瞬时会意,蹑着手脚走到梳妆台边吹灭蜡台,厢房内霎那间一片昏暗。
随后阿昭被赵重幻一拉,迅速将其掩藏在雕花大床边宝塔纹的红榉木柜后——那里有一个暗格,是她搬来后悄悄设置的,就为了应付突发情况。
藏好阿昭,须臾间她重又套回素青外衫长袍,戴上人皮面具,从容不迫地推门而出。
花墙篱落的院子中清香浮动,夜虫唧唧。一树梨花、三两碧桃,三月开得正是饱满,落在廊下的灯影中,疏落有致,淡笔写意般,意趣天成。夜风凊凉,吹得墙角一丛幽篁索索作响,连水缸中红莲下眠去的鱼儿也应景地“噗通”一声,透在这无邪静夜中愈发幽然。
“房上的壮士不知深夜来某家这小院有何贵干?”赵重幻负手立在月色下,一头乌丝只用木簪攒成发髻,依旧是一副籍籍无奇少年郎的打扮,但风姿却莫名朗逸,一派闲庭信步之色。
她清霖滚珠的声音在小院回响,房上悬山顶背面早已一片沉寂。
西厢发现动静的犀存也似影子般飘然而出,手中握着一柄短剑飞身来到赵重幻旁边,眉色沉凝,一改之前絮絮叨叨的街坊气质,她这形象倒令人眼前一亮。
一时四下静寂,静到连风吹发丝的声响都能听见。
听房上没有动静,犀存蹙眉,粗着嗓子微微气恼道“我看揪下来更快些!”
“大哥莫急,万一人家壮士正在思量以什么方式现身呢?”赵重幻揶揄。
“有胆上房,无胆下院,哪方的壮士如此莫不是衔了耗子的猫吧!”犀存一张口舌师承战国纵横家,极少有落了下风的时候,何况那对方还没出声呢,纯粹压倒性优势,“或者觉得面目有碍观瞻,生怕吓着我们?”
她二人正一唱一和,忽然房顶索索几声,衣袂翻飞间落下三个黑影。来人皆是玄衣劲装,黑罩覆面,携刀仗剑,显然为扒人房角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果然打扮了一番!”见此场景,犀存干脆笑出声来。
赵重幻唇角一勾,不紧不慢地走近对方。
那惟露出眼睛的三人警惕而吃惊地望着她,下意识对视一下,似对眼前这少年的胆色有些错愕——如此夜深,自家院子里落下几个不速之客,怎么也得显出些许有诚意的紧张害怕来?
待赵重幻走到面前,三人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已然意识到眼前少年大抵并非常人,瞬间他们身紧绷,其中二人手里兵器唰地亮出来——
“小哥莫要误会,我等不过是来寻人的!”唯一淡定的玄衣人甲出声,很客气道。
赵重幻修眉微挑,神色却如常,一双眸子落着光影似要流出水来般灿亮“寻人?我这小院只有家兄与我同住,没有外人,何来寻人一说?”
“可是外面的血迹直接指到你家!”玄衣人甲缓缓道。
“哦?”赵重幻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无搪塞之言被拆穿的尴尬,“那是我不小心了!”
这群人不是寻她的便好,虽然她不惧来寻宝的人,但是再强的人整日里面对一群群苍蝇蚊子嗡嗡也着实烦恼,况且在钱塘县找的差事极是符合她的脾性,实在不愿拖家带口地继续流浪了。
三人闻言眼露喜色,玄衣人甲着急道“果真在此?”
“你们都找到证据了,我也不好推脱对吧?不过呢,人是我救的,他既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我就得为他负责任!”赵重幻慢条斯理地拂过青袍衣袖上一只小小飞虫,悠悠道,“我这人见识少,但帮人帮到底这条还是懂的!你们既认识于他,也知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今夜不能动他,待明日我回报了县衙,将这无名氏送过去,你们去县衙认领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