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前些日还说说笑笑的师兄们,现在都陪着师父师娘呢。
世事无常。
“是我……我太没用,如果我脚头再快些、再快些……及早赶回通知师兄们,或许……”
他抽抽噎噎地说着,竟就当着外人的面哭了。
宋飞鹞靠在不远,静静等他哭完。
“刘大夫果真神医,”他用力揩了下脸,“果真半个月就治好了我的伤……”
她道“他叮嘱,你得修养半个月,不能舟车劳顿。”便转身欲离开。
“……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谳教报仇!”他在她背后喊了一声。
于是他注意到,阴天里,松树下,这个黑衣的女子肩膀耸动,好似深吸了一口气。
“你真铁了心要向他们报仇?”她好像在确认什么。
“你拿了盒子的……”他指向她怀里的东西,力图证明。
“但这盒子未必对我有用,”她道,还是没回头来,“换言之,我支持你报仇,可我从没答应过帮你。”
她往前疾走几步,好像真的不打算再管他了。柳怀音心里一急,慌慌张张从衣襟里掏出一锭银两,即便行动不便,也赶紧拄拐追上。
“大姐!”他几近哀求,将那银两塞进她手里。
她只得却步,当然,她明白其中意味。
那少年还忙着给她解释“这是我今早从钱庄提的,我仅有的私房钱!一共二百两!另外一百两交付给了山下村民。只因这几日他们为我家操办丧事,多有操劳……你手里一百两,其中五十两,给刘大夫作诊金!还有五十两——算我雇你!”
宋飞鹞晃了晃手里的银锭“小伙子,我可是越人,你连我以前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把钱给我,我携款私逃事小,就不怕我害你?”
“越人又如何,南祁多的是越人,北方连年逃过来那么多人,也不见有谁管了!”他急急道,“我初出江湖,武功低微,只认识你一个!你武功高强,又肯救下我,我就当你是个好人!”他就差跪下了,奈何夹了竹板的伤脚并不能下跪。他绞尽脑汁,又想了个理由“而且,你也在找谳教,我们目标一致,顺路也能做个伴,这银子大不了算我雇你当保镖……”说着他又不甘心地撇过头去“或者,就算你不肯帮我也便罢了,只是那盒子,希望你妥帖保管,不要让与他人,若可以的话……找个地方妥善安置。以免南祁又多惹上一场风波,百姓遭殃……”
她一愣,这样的说辞,确实难能可贵。
“大姐?”他还等着她的答复。一双眸子盯着她,眼仁眼白清晰分明。
“我不是好人,你永远记住这个,我也不一定帮得了你,”话虽如此,她将银两手下,“我找了一年都没找到谳教的总坛,这锭银子,烫手啊!”
“大姐你答应了!”
她随即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小伙子,反正不急于一时,先去办我的事。”
“哦!”
她沉下脸“往东去五里,那里有个渔村,叫王家村……”
……
王家村后有片野林子,其实就是个乱坟堆。
宋飞鹞要办的事,也是扫墓。清明嘛。
柳怀音有些惊讶,他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扫墓,一路行来只见一个个土包包,连个墓碑都看不到,更别提有人会来祭拜了。
“这个坟地里,埋的都是早夭的孩子,”她为他释疑,“早夭的孩子不入祖坟,不能装棺材,不可留碑铭,不得被祭拜,就随便埋在这里。”
他以前不怎么出庄,第一次听说外面还有这种规矩,忍不住为这样的风俗犯嘀咕。
宋飞鹞最后找到一棵树,树上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字王招娣。
“我此番回来苏州,就是为了这,”她将路上买的一篮青团子摆上,“清明啊,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