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在前引路,领着荀贞诸人来到宣家院外。
养阴里中等大小,五六十户住民。宣家在里巷深处,面南朝北,院落不大,黄土为墙,柴门虚掩。时尚请荀贞稍等,上前将门推开,立在阶外,恭谨问道“夫子在么?”
荀贞往院中打量,见屋舍的房顶显露在外,为悬山式,复瓦。屋边有一桑树,半截树干和萧瑟的枝杈亦露出墙外。
他转顾左右,大约因天时寒冷,又或因“乡市”的缘故,巷子里行人寥寥,冷风掠过,隐有声响。有一个小孩儿可能是听到了马嘶,从不远处的一个小院中探出头,跐溜着鼻涕,偷偷地在看他们,碰上荀贞的视线,忽地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等了片刻,又悄悄探出。
荀贞觉得有趣,刚想笑,听到院中有人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男子答道“夫子在家。……,是明德兄啊,快请进来。”听其声音,甚是清朗。
荀贞将笑容敛回,整整衣袍,心道“听说宣博有一子,便是此人么?”
说话的男子从院中走出,用手攥住袍袖,与时尚相对作揖,礼毕,看见了荀贞诸人,愣了一愣。时尚说道“元熙兄,这是新任的乡有秩荀君,今天刚来上任,特来拜见夫子。……,荀君,这位是夫子之子,名讳咸,表字元熙。”这男子忙又向荀贞行礼“在下宣咸,见过荀君。”荀贞还礼笑道“久闻宣君之名,早想拜见,今日得偿所愿。……,请问宣公在家么?”
“在。”宣咸没有立刻请他进去,而是面有难色地看了看文聘、许仲等人还有他们的坐骑。
荀贞察言观色,知其为难之处,料来定是因院落狭小,无法容下这么多的人、马,即吩咐文聘、许仲、程偃诸人“宣父长者,不可以人、马惊扰。你们不必跟我进去,且在门外相候。”
文聘诸人垂手应诺。
宣咸、荀贞、时尚三人进入院中。正对面有三间屋舍,样式是常见的一宇二内。西墙处有个厨房,那棵桑树便耸立在厨房的边儿上。东墙是猪圈、鸡埘,茅厕。
院内的地面虽为泥土地,没有铺设砖石,但很平整,清洁干净。
宣咸入内禀报,不多时出来,说道“家君请荀君登堂。”
他引着荀贞、时尚来到堂前阶下,请荀、时先行,荀、时逊让,如此谦让三番,三个人一同登阶。东为主位,西为宾位,宣咸从东边上,荀贞、时尚两人从西边上。
走完了这一套主人迎接客人登堂的礼节,荀贞进入堂中。
堂内除铺陈了几面坐席、放了几个矮案外,别无长物。东边临窗的席上跪坐着一个高冠博带的老者,正就着阳光观看手中的简牍,听到荀贞他们进来了,轻轻地将竹简放下,抬起了头。
荀贞拜倒在地“在下荀贞,拜见宣公。”
“快快请起。”这老者便是宣博,与其子的嗓音清朗不同,他说话的声音很浑浊,好像嗓子眼里卡了痰似的,说着话,他打量荀贞,笑道,“吾有痛痹,每至寒气盛时,便腿疼难伸,不良於行,故未能亲迎荀君,请毋见怪。”——痛痹即后世的类风湿关节炎。
荀贞了然,心道“时人皆席地而坐,这宣博年纪大了,又收有弟子,平时需要席地教授,接触寒湿之气多了,少不了会落下疾病。”关切地说道,“‘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此疾是因感染了风寒湿气。如今深冬,又刚雪过,地气潮冷,宣公,与其做席,何不胡坐呢?”
“阅牍研典,是向先贤求传授。吾每开卷,必先沐手、再拜,正襟危坐尚嫌不恭,焉能胡坐?”宣博面貌清癯,三缕长须,颇有威仪,这几句话说得甚是正气凛然。
荀贞惕然再拜“小子失言,知错矣!”自称“小子”,以晚辈自居,把姿态摆得很低。
宣博很满意他的态度,笑道“荀君请入席。”待荀君脱去鞋子,坐上西席,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