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时候,陈旭开着老胡的二手帕萨特驶向胡可馨的学校。
第二次跟老胡喝酒的时候,他了解到这个由父亲和女儿组成的单亲家庭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
胡可馨出生那年,老胡的父亲在背负许多债务的情况下投河自尽,随后的半年时间里母亲也郁郁而终。
老胡的妻子难以忍受外人的冷眼与债权人的骚扰,在刚刚满月的女儿被确诊为先天性聋哑病后留下一封书信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
这十九年来,老胡既当爹又当妈,一个人把胡可馨拉扯大。这个过程中他受了很多苦,从混工地开始,慢慢做到包工头,后面还当过几年群头,直到这两年才不那么拼命,在产业区开了一家租售摄影器材的店面。
妻子走后老胡一直没有再娶的想法,因为他很担心后妈的存在会对女儿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有一个健全的体魄,残疾人的心理是脆弱的,是敏感的,他们更容易受到伤害,自我孤立,自我封闭。
这也是陈旭为什么很尊敬,也很亲近老胡的原因。
车子在万盛街与华夏大道交汇口南边一点停住,他从驾驶室出来,走到旁边的一点点奶茶前面。
穿着红色工装黑色围裙的美女店员笑着问道“这里有菜单,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横店最不缺的就是年轻人,每年都有大量怀揣梦想的毕业生来到这里,许多年轻女孩儿在做群演的同时也会兼职一些服务生的工作,开机淡季的时候甚至会比跑龙套的收入还要多。
“有没有蓝莓口味的饮品?”
美女店员说道“对不起,没有,要不您试试店里新出的柠檬梅子茶吧,酸甜可口,味道独特。”
“谢谢,不用了。”
陈旭婉拒了店员的推荐后去了对街的阿水大杯茶,那边同样没有蓝莓口味的饮品,直到车子往前驶出差不多300米,才在靠近路口的蜜雪冰城找到一款蓝莓果粒茶。
嘱咐店员少放糖,不加冰,完事用微信付了钱,拎着饮料杯回到车里,慢慢地开到一栋挂着舞蹈学校招牌的红色楼房前面停住。
胡可馨高中毕业后在家里呆了不长时间便被老胡送来这里学习舞蹈,用他的话说,先天的不足只有用后天的努力补救,这样或许有机会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他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像大多数残疾人一样,被这个正常人都有种窒息感的社会淘汰,他想她活出一段精彩的人生,博一个幸福的未来。
陈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皮带表,打开车门走出来,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前面耐心等候。
一楼小卖部的中年女子坐在靠门的小马扎上,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儿,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小手在身前不断拍打抓握,很可爱的样子。
不大的功夫,一阵人语自楼上传来,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儿从楼梯口走出来,有说有笑地往街道两侧散开。
当一个穿着黑色t恤,牛仔短裤与白色板鞋的女孩儿出现在视野中,陈旭的眼睛一亮。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挥了挥手。
女孩儿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贴着薄汗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杏眼漾起一抹神采,右边嘴角勾勒出一个淡淡的梨涡。
她就是胡可馨,老胡的女儿。
陈旭一直搞不明白满脸凶相的老胡怎么会有一个长相清纯可爱的女儿,直到胡可馨有一次给他看了偷藏起来的父母结婚照。
他指指路边停的车子,走过去拉开后方车门,胡可馨跟一位骑着电瓶车的红衣女孩儿挥手告别,低头坐进去,随手关上车门。
回到驾驶室,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电子写字板,上面有一行字你爸有个饭局,要很晚才能回家,我会一直陪你到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