惴不安,犹似那深雪里、漏窗外、夜幕下,都藏着一双能兼听八方的耳朵。
她怯怯地窥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幸好师潇羽并不见责,她才惶惶然又紧跟了上去。
松音觑着她面色又是懊悔又是惶恐,遂上前来帮着她打圆场“严师出高徒嘛!哪个学生受业之时没吃过先生的板子啊,祁爷肯不吝唇舌训斥他,可是他杜衡莫大的福气呢。”
“别没口子的胡说。做错了事,自当受罚。哪还分大错小错的。况且他们做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就算是毫末之差,也可能是非同小可的。常言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们怎能因为它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姑息他、纵容他呢?难道要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才去后悔当初!”师潇羽越说越激厉,连嗓音也不觉提高了几分。
“娘子——”松音小声地叫了一声师潇羽。
师潇羽才蓦然回过神来,看到丁香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栗栗打颤的泪花几欲夺眶而出,她才发觉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过激。
其实丁香的无心之言并没有让她着恼,是而她根本无意责怪这个心地单纯的女使。自然,她的这番训斥也不是说给丁香听的,当然也不是说给松音听的。
“是我言之过甚了。我知道你俩都是谨小慎微之人,规行矩步、安分守己,哪里会犯什么大错,连小错都不曾让我逮到过,害的我连个训斥的机会都没有。”
师潇羽故作怨怅的神色,让丁香忍不住破涕为笑,松音也笑吟吟地凑过来道“娘子啊,最是心疼我们的了,才不舍得训斥我们呢。”师潇羽莞尔一笑,举手为丁香抹去眼角的点点泪痕。
主人温暖的玉指在自己脸上拂过,丁香顿觉暖溶溶的,就如二人初见时一样。
从小在祁家长大的丁香自知这位主人待松音亲厚无匹,待自己不过如此,与寻常的主仆关系并无二致,不过她从不介意这样的亲疏有别,也不奢望主人能视己为心腹。
从师潇羽当着江绿衣的面在诸位待选侍婢之中指自己留下的那天开始,她便决定了要对这个女人死心塌地、誓死效命;而对于她的那个直接上司——黄柏,她却选择了阳奉阴违、敷衍了事。她从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为什么,因为原因太过可笑,可笑得有点可怜。
当日,江绿衣领着多名黄柏亲自挑选的侍婢来师潇羽跟前时,师潇羽满口拒绝,不过江绿衣的执意与盛情,还是让师潇羽妥协退让了。
在多名侍女之中,丁香应该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才不长、貌不扬、心不巧、嘴不乖,连黄柏对她也不抱任何希望。谁让那个该来的“丁香”突然闹肚子疼,那就由你来顶替她吧!滥竽充数,走个过场而已。
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本该来的没来,本不该来的却来了。
师潇羽的目光在诸位“出类拔萃、恭而有礼”的侍女身上一一扫过,犹似走马观花一般漫不经心,唯独在默默无闻、朴实无华的她身上停留了半晌,她记得师潇羽当时在她面前说了一句“连理枝前同设誓,丁香树下共论心”便决意留下了她。
彼时的她自然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凭感觉是一句好意头的诗。也因为诗中含有她的名字,她便记了下来。至于那日其他人还说过什么她已全然不记得了,甚至连师潇羽后来有没有再说过什么话语,她也不记得了。
因为那一句话已经把她的心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那种场合那些人物说的话原本就不需要去记,也不值得去记,因为那不过都是些不冷不热的场面话而已,它既能装饰每个人的笑颜,也能愉悦每个人的耳朵,但往往过后连说话人自己都会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虽然那些体面又好听的话,她已经忘记,但这位新主人接下来的举动,她一直没忘。
师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