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是他——
欧阳莼看到一个细长的影子在路灯下磨来磨去,越拉越长,最后成一条直线,像钢锯一般,锋利得把电线杆的黑影都要磨断了似的。
这是她头一次希望对面的男孩不是陈余生。
男性的世界太有杀伤力了,在此之前,她的印象里只有爸爸宽厚的肩膀,湿漉漉的胡子和厚实的掌心。现在,她满脑子都充斥着暴力,弥漫着黄氲,撕拉着鲜血。一个新奇、可怕、怪诞的世界正向她开门,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她觉得自己惹上祸了。
现在关闭还来得及吗?
她轻声问自己。
楼梯口终于传来了蹭蹭的脚步声,陈余生等来的是莫小戚,不是欧阳莼。
在半黑半黄的灯光下看,她就像一个戴着面纱的忍士,她的脸色泛黄,眼睛浮肿,讲话还有些咳嗽,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但是眼睛依然闪亮,目光里透露出自信和坚强,她的口袋里还有一本随时翻的英文小词典,小词典特别重,把口袋压得像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出来应该多穿件衣服!”
当她披上陈余生脱掉的外套时,一种仪式感突然从她心里冒出来。
她喜欢他,不只是——初来乍到的喜欢——她是那么了解他,过去——现在——未来,他就像这件披着的外套,里面的,外面的,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周日有空的时候,我陪你去看看丹青的墓吧。”
“你不是说人要忘记过去,拥抱未来的吗?”
“我还说过人是不能没有过去。”
“说来说去,就你那张嘴毒。”
他们一直行至教师宿舍楼,想到曾经在那里有过多么愉快惬意的聚会,莫小戚变得温暖而感动起来。
她用一双温柔热情的眼睛望着陈余生。
她的粗而有力的手掌,她的宽扁的额头,她的严峻美丽的轮廓,此时都揭开了她那强忍着的隐士的面纱,像泛滥着的河水,爆发出蠢蠢欲动的爱意之心。
“你上去吧,金娜老师也许就要睡了。”
“姨妈没那么早睡,姨妈希望……希望我们读同一所大学。”
“小戚,你相信人有灵魂吗?以前这些鬼话我是不相信的。我甚至以身试法,割破我的躯体,看我的灵魂痛不痛。
我十四岁的时候,提起来都害怕,我总是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证明自己的存在。无论你信不信,我那时的灵魂就从来没有平静过,总是摇摆不定,飘飘荡荡的。世界都沾满了尘土、血污、唾沫。我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早早就看清了这些。我一直处于弥敦和不解,从开始到现在,一些人生难懂的问题都在纠缠着我,即使有些问题解开了,而新的问题又继续生长起来。”
“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老是要议论这些问题,你的人生,你的困惑,你的飘飘荡荡,惴惴不安,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我从来就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要你的现在,无论你是龙子还是陈余生,我都不在乎。”
她走近他,发现他的手是冰凉的,他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充满了女人的柔情,仿佛要暖化他的手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陈余生退后一步,仿佛看到一个人突然戴上了一个面具。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我,你叫我什么吗?小翠花。可我那时眼里只有表哥。我刚从乡下来,没有衣服穿,只有一件翠布花袄棉衣,我每天都穿着那件翠布花棉袄,男生都嘲笑我,只有你,我们一起去偷教务处的新书,一起去查奥数考试卷,你还记得吗?有龙哥在班上,他们都不敢欺负我。”
“龙子已经死了!不要再更我提什么龙子。”
她听到他淡淡地说,非常气愤。
“她没死!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