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刈有事要忙,匆匆吃完后将我托给孟雨晴,孟雨晴起先问我要不要喝酒,我回说自己很喜欢果酒的香气,可惜酒量不怎么样。
她表示了解,让身边的男子去帮我们要一瓶白葡萄酒来,自己则带着我往厅外的小露台而去。
露台边缘是很传统的雕花木栏杆,可以望见楼下庭院里的山茶与芍药、茉莉与睡莲、乃至一株高大的海棠树上也挂了妃色花朵,在将暗未暗的夏季夜色中缤纷而热闹。
孟雨晴给我倒了一杯冰镇过的白葡萄酒,酒液是淡淡的樱草黄色,竟然与庭中的艳丽繁花很般配。
“秾芳依翠萼,焕烂一庭中。零露霑如醉,残霞照似融。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这个花园建得真好看啊。”孟雨晴静静地喝着酒,时而将高脚酒杯斜在眼前,松松地捏着、晃着,一副我醉欲眠的样子,不知道是想欣赏其中的葡萄酒,还是想邀请庭花与她同醉。
我对她的话表示赞同,这个花园虽小,却能给人带来沁入心脾的融融快乐,热烈而幽深。
她忽然转过头来,眨着扑闪睫毛下狡黠的大眼睛问我“叶怜,你喜欢徽宗的字画吗?”
“嗯……徽宗字画水平很高超。”
“是吧是吧,哎,我从小读完这首秾芳诗就有一个梦想,就是想拥有一副徽宗的字。”她饮尽杯中的白葡萄酒,将高脚杯塞到男子手中,自己趴在栏杆之上,也不担心脂粉蹭上手臂,“前段时间市场上流传有一幅徽宗的题诗花鸟,可惜那个价格,哎……”
她一边叹气,一边瞄了我一眼。
我瞬间头疼,看她这样子十有八九并不是自己真想要那幅花鸟,而是想把它通过我卖给方刈,赚个好价钱吧。
“毕竟是一代传奇皇帝嘛。”我故意将话说得俗气,“可惜我不懂字画,只能看出来花是花鸟是鸟。”
“我也不是开始就懂的,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溥仪皇帝并不擅长鉴定,但见了一幅赝品就知道是假的,因为和他从小看到的不一样。”孟雨晴顺着我的话依然在努力想挑起我的兴趣,“好东西看得多,才会感受到它们的气场。”
很头疼,方刈到底是怎么放心把我交在她这里的。
“嗯,有道理。我欣赏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可是一旦想到人生短暂,我总会化为尘土,而它只能辗转于世,就没有了拥有的欲望。”我只好这样回答她,“对于我而言……因为有想要一睹真容的物件,为此千里迢迢、舟车劳顿,最后在玻璃展柜里看到它的那瞬间,就很快乐。”
本以为孟雨晴还会想出什么古灵精怪的理由来引诱我,不想她听了我这番话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句,接过了男子重新递给她的酒杯,一个人默默喝着酒。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只有拥有才能快乐,因为人会背叛,而物不会。”她忽而垂下眼帘,声音渐渐小了,“你说的……我也曾经有过那样快乐的感受,毕竟金钱和体力精力,都是付出,付出了,自然会觉得好。”
“可是外人与外物,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啊,都是身外之物,得到或者失去,它们也在那里……”我望着杯中辗转不定的樱草色,“拥有的时候珍惜,失去的时候将它变成美好的回忆,无法如愿就权当十中之一的遗憾……毕竟完满是不可能的,总要有些遗憾才安心。”
“嗯。”她又喝光了小半杯白葡萄酒,朝我粲然一笑,眼尾的泪痣因此显得尤为动人,“可是我不想让人生有遗憾。”
她转身想将杯子放回露台上准备的小桌,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男子急急将她扶住,孟雨晴捂着太阳穴,头也不回,提高了声音说“我……我去下洗手间,你,你先随便逛逛……别,别喝那么多,这酒后劲,好大!”
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竟然从心里生出丝丝悲凉。
将仅喝了两口的酒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