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的这块怀表是四年前抗战胜利时叫云贤从昆明买回来的,当时只想到做生意与人交往时要守信守时,也方便按照时间安排事情。
渐渐地,她越来越离不开这表了,她觉得这表会说话,那秒针象个小孩嘀嘀嘀地快跑着,跑完一圈就在告诉她你的生命已经又过了一分了;那分钟象个成人,一步一步地沉着地走着,走完一圈就告诉她你的生命又过了一时了;那时针象个老人,慢腾腾地挪着,挪完一圈就告诉她你的生命又过去半天了。
原来没有表时,她安排事情是看天亮天黑,看日头的高低,没有感觉到有时间这个东西,不知道它有多长,不知道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而自从有了表之后,她更清楚地意识到了一天有多久,一月有多长,一年有多远。她有时拿这表玩,把指针反向旋转,转着转着,她就仿佛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过去的日子,看到了自己当斋姑娘的辛酸,看到了自己少女时代脸上的羞涩,听到了自己的幼年时代欢快的笑声。
三十三岁,自己已经三十三岁了。
手中握着怀表,脚步缓慢地走着。王惠贞仿佛看到了一条时间之路,自己正站在三十三年这个点上,回望过去的路,她看到那个在酸甜苦辣咸的泥水路上跌跌撞撞蹒跚向前的自己的影子,再往前面看,她感觉前途罩着大雾,她看不清看不明,她不知道那雾中有什么,不知道未来的路是什么样子,有多宽有多远……
王惠贞走着想着,想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林芳贞家大院门口。王惠贞轻轻推了推门,门从里面拴住,她知道林芳贞家院子大,人在里面不容易听到,于是用力拍了几下大门。
没多会儿,门里传来女人的问话声“谁呀?”王惠贞听出这不是林芳贞的声音,她大声说“我是王惠贞,我来找林芳贞。”
门开了,开门的是林芳贞家的佣人唐妈,唐妈把王惠贞让进院说“自从老爷他们走了后,这院里就我和林芳贞两人,天不黑就得拴好门,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