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更深露重,月光却愈發的明亮,银色倾泻而下,透过淡绿色菱花窗,映在阿離美麗的臉頰。
她正準備睡了,烏髮如雲,鬆鬆地挽了個髻,不別任何花鈿香花,恍惚中卻感覺惜然就在樓下。也許是真的心有靈犀,陶公子此時此刻正抬頭望着繡花窗,裡面仍有燭光閃爍。他就那麼佇立在菊花下儀態翩翩地站了好一會兒,正準備轉身離開,阿離躡手躡腳地小跑了下來,“惜然兄長”甜美的聲音響起,留住了那人的腳步。
他便回過頭,柔情似水地望着她,阿離嫣然一笑,兩人在花籬的小桌旁落坐。
“阿離,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你不是也一樣,大晚上在我樓下杵着多吓人”
惜然笑笑,忽地伸手理了理少女微乱的发髻,阿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過了半晌,男子輕輕地開口,“阿離,何時回金陵?”
女孩心裡砰砰跳了幾下,仰起臉,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想讓我走,不喜歡我留下陪着你”
“自然是喜歡的”
“那為何”
“你在這裡久了,你的兄長會擔心你”
女孩撅着嘴,生氣地站起來,背過身去,眼裡便噙著淚了,可又捨不得離開。
“阿離”男子轻轻地從後面抱住女孩,“阿離為何如此執著”輕聲細語伴着他均匀地呼吸聲,飄在女孩的烏发里,落在她微颤的頸肩。
所以女子轉過身來,淚眼婆娑地抬起頭,前額正觸到惜然的唇邊,他便緊緊拥她入懷。过了不知有多久,才听陶公子柔声道,“太冷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冬日初雪后,阳光清洌却依然温暖,碧空如洗。这几日马家是张灯结彩,遍系红稠。马老爷是个行事低调之人,平时也是深居简出,但陶公子大婚,风格可不同了起来,下出帖子请遍了顺天府略微相熟的世家朋友。本来清冷的冬天里欢庆日子也不多,大家也都想沾沾喜气,黄昏后都兴致勃勃地前往,连宰相府里也送来了贺礼。
季姑娘原本就是马宅里的人,自然也就不需要迎亲,但马夫人心细如发,不想委屈了季雪,仍请了八抬大红轿。等在北院拜了堂,便将新娘送入南院。鐘鼓齊鳴,奏起百鳥朝鳳,该有的礼节一样也不少。
待嫁的新娘,长发已被精心地挽起,发髻如云,面若粉桃,翠眉朱唇。她凤冠霞披,面遮红紗地坐在轿中,仍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女子屏气凝神,手紧张地拧着衣角,生怕有什么不小心,便惊醒了这冬日美梦。北院到南院,明明不远的距离,却好似总也走不到头般。她的心里起起浮浮,不由得想起来,那日马夫人来提亲,她自己驚慌失措的模样;还有前几日听说阿離姑娘,離開了順天府。[是呀,阿離小姐,那個閉月羞花,又冰雪聰明,可以和陶公子月下彈琴,花間吟詩的女子]
可是他為何會選我?思緒翻湧莫非是怜奴家孤苦无依,亦或是!脸“哗“地红到了耳根亦或是猜到我鍾情于他,不,不是鍾情于他,又何止單我一人!就這樣內心忐忑,七下八下地想着,直到被人送到了喜榻旁,望着這間不能更熟悉的房屋,被紅綢系滿,燭火閃爍。
梳妝台上擺著掀蓋頭的如意稱,金燦燦花鏡永留秀美姿容,鏡中映照出小巧繡鞋,預兆着長相私守。旁邊還放著結髮之梳,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又有金尺丈量幸福,壓錢箱,都斗彰顯雍容富貴。跃跃若飛的双鱼狀剪子,慾裁制綾羅綢緞,錦衣華服。她愣住望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又不小心碰到被褥里的紅棗,桂圓,花生,臉頰微紅,帘外已起清霜。
此時另一边的陶公子,穿着翡翠色的婚服,清亮的眸子望着整园座无虚席的宾客,在人聲鼎沸中,满面愁容。他虽爱喝酒,却也喜清静,哪里受得了这等繁闹场面。顺手拿起桌上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