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笑道“嫂子也没用镜子照一照,就进去了。”羞得那婆子又恨又气,只得忍耐下去。
可这也给贾家,给蕊官埋下了祸根。
蕊官吹了几口,宝玉笑道“好了,仔细伤了气。你尝一口,可好了?”
蕊官只当是玩话,只是笑看着袭人等。袭人道“你就尝一口何妨?”
晴雯笑道“你瞧我尝。”说着就喝了一口。
芳官见如此,自己也便尝了一口,说“好了。”递与宝玉。
宝玉喝了半碗,吃了几片笋,又吃了半碗粥,就罢了。众人拣收出去了。小丫头捧了沐盆,盥漱已毕,袭人等出去吃饭。
宝玉便使个眼色与蕊官,蕊官本自伶俐,又学几年戏,何事不知?便装说头疼,不吃饭了。袭人道“既不吃饭,你就在屋里作伴儿,把这粥给你留着,一时饿了再吃。”说着都去了。
这里宝玉和她只二人,宝玉便将方才从火光发起,如何见了藕官,又如何谎言护庇,又如何藕官叫我问你,从头至尾,细细的告诉她一遍,又问她祭的果系何人。
蕊官听了,满面含笑,又叹一口气,说道“这事说来可笑又可叹。”
宝玉听了,忙问如何。
芳官笑道“你说她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官。”
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
蕊官笑道“哪里是友谊?她竟是疯傻的想头,说她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她哭得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她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她得新弃旧的。她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
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因又忙拉蕊官嘱道“既如此说,我也有一句话嘱咐她,我若亲对面与她讲,未免不便,须得你告诉她。”
蕊官问何事。宝玉道“以后断不可烧纸钱。这纸钱原是后人异端,不是孔子遗训。以后逢时按节,只备一个炉,到日随便焚香,一心诚虔,就可感格了。愚人原不知,无论神佛、死人,必要分出等例,各式各例的。殊不知只以‘诚心’二字为主。即值仓皇流离之日,虽连香亦无,随便有土有草,只以洁净,便可为祭,不独死者享祭,便是神鬼,也来享的。你瞧瞧我那案上,只设一炉,不论日期,时常焚香。他们皆不知原故,我心里却各有所因。随便有新茶便供一钟茶,有新水,就供一盏水,或有鲜花,或有鲜果,甚至荤羹腥菜,只要心诚意洁,便是佛也都可来享,所以说只在敬,不在虚名。以后快命她不可再烧纸钱了。”
蕊官听了,便答应着。一时吃过饭,便有人回“老太太,太太回来了。”
自此蕊官彻底融入了怡红楼,虽不是大丫鬟,却也是的脸的人物,只是蕊官忘了,自己是个戏子,从戏子变成丫鬟,全是因为死了个老太妃,皇帝下旨不让各家圈养戏子,所以这蕊官才认了家奴为干娘,成了家生子的奴才。没出走荣国府。
可她不醒事,今后的罪人的时候还多哪,这等事情,一旦落到大观园头上,这大观园的人,除了牺牲这个丫鬟,还能怎么办。就看那时候,宝玉的做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