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月，花草满庭芳，随手掬一把空气，似乎也可嗅到那扑鼻花香。
本是一季万物复苏的时节，此刻的大梁却是被各种势力分割。
无尽的征伐，最是凄苦的便数那些寻常百姓。
百姓当属一种最为奇特的阶层，其实，用奇特二字来形容这一特定阶层颇为不妥，可无奈词穷，寻不得其他更为贴切的用词。
世道太平之时，他们是被盘剥的肥羊；世道纷乱之时，他们是被劫掠的绵羊。
可他们便如草原上那历经风雪，看似枯萎殆尽，却只需一抹春风，几滴春雨，便又复苟延残喘的牧草。
是的，苟延残喘般活着。
人生若是来历劫的，相信他们便是最为苦难的那拨历劫者。
齐国大军已至垂云城，休整半日，便出城。
沿途所见，饿殍遍地，而那些逃荒之人，虽看着尚可行走，可那虚浮的步伐便似再也撑不起那悲苦的灵魂，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再也无法爬起。
鸿睿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悲惨世界，胸腹之间仿若堵着一块巨石，压抑到不忍直视这幕世间惨剧。
鸿睿停住战马，命手下将士将一半口粮放于路边，由那些难民随意拿取。
身侧的大皇子摇摇头，叹道“何必呢？你的怜悯能救得几人？最好的救赎，便是尽早结束这场战争，还太平于民，才是”
话未尽，却见前方三名斥候疾驰而来。
翻身落马，其中一名斥候跪地道“禀王爷，前方二十里处有一村落，有敌军盘踞于此，人数约千人。”
鸿睿向大皇子拱手道“殿下，前方之敌，便由我部清扫吧。”
大皇子点头道“快去快回，一切小心！”
鸿睿一马当先，两千骑兵纷纷跟上。
一路烟尘，向前而去。
金乌村，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在边陲之地也算是一个富饶之村。
而此刻，整个村落已然变为人间炼狱。
一群群老人被驱赶着到了一处大坑边缘，一列兵士举着长枪，一轮刺杀之下，百余名老人纷纷跌落坑中。
敢于反抗的一众青壮被绳索捆着，驱赶至村外的矿洞之中，又找来巨石，将洞口封死。
哀嚎，痛哭，咒骂之声由盛至衰，直至悄无声息。
鸿睿瞧见了他迄今为止所见过最为残忍的一幕
数十名年轻女子被那伙强盗架在篝火之上翻烤，口中哀嚎之声几同厉鬼嘶嚎，令人只听一声，只瞧一眼，便已然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再瞧一名敌方兵士，抽出腰间佩刀，从一名女子被烤得焦糊的大腿上割下一片肉，仰脖子放入口中，口中不时呼着热气，狠命嚼着，大呼过瘾。
另一名不断烹烤的兵士笑着说“刘将军说的没错，行军打仗，到处皆是口粮。诶，还真别说啊，这鲜肉还真是令人上瘾，吃过一回便再难忘却。”
这千人之敌成堆，有吃肉的，有打盹的，有磨刀的，看似散漫，可那透体而出的凶戾之气却做不得假。
鸿睿从草丛之中缓缓退下，可眼中的寒芒却是越发冷厉。
到得众兵士藏身之地，鸿睿命道“今日村中之敌，不可放走一名！杀光这伙畜生！”
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似一见惯人间惨祸的老者，兀自在风中凌乱了枯槁的束发，纵有老泪业已在时光打磨之下干涸而冷漠。
枯叶，零散挂在斑驳枝头，偶有风过，偶有飘落，身后如炼狱，眼前如死水。
“嗖”，微不可闻的裂空之声，一道箭影由草丛之中射入树冠枯叶之间。
紧接着，一道人影带着喉间不时洒落的鲜红，缀着血液浓稠的丝绪，由树端掉落。
于放一个闪身，已然悄无声息的将那名身亡的哨兵接住，随手藏于草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