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秋廪一脸醋意。明胤却微不可查地笑了。
狸叔能被明胤尊称狸叔,自有他大智若愚的钢铁手腕,一番精密快捷的布备,未消两日,云衣店的莫大老板便和纪盈的师爷李蹇牵线搭桥“好上了”。二人在抱月楼推杯换盏,莫兄李兄的聊南说北,话题很快就有口无心地扯向了“焦头烂额又火大起泡、痔疮一并发作”的纪盈身上。是夜,刚遭廉衡刺激谩骂的纪盈,想都没往深了想,蒙头就将李师爷急忙熬出的“绿豆汤”喝了碗。粗粗禀知下敖广,就连夜召见了左右侍郎章进和卢尧年。章进老滑头,上头说什么是什么,反正决议非他定,降罪也降不到他身上,而卢尧年更不消说,有跟无没区别,因而他不管嗅到了什么不妥的气息,也只是耳朵一耷眼睛半眯,死声默气。
以是,汪善眸未及阻止,户部的奏章便加急递进了大内。次日开朝,深知太仓银已趋向拮据的明皇,只能批红允准。纪盈喜刷刷领旨之际,傍朝听政的明胤,微不可查噙抹笑。至于太子明晟,情知胡椒折俸,必引动荡,自然是静站一边,惬意看戏了。
论及明王朝俸禄,主要包含皇室宗藩之俸禄和文武百官之俸禄。后者简称“官俸”,百官私底斥其“最薄”,倒也并非“真薄”,首先是庞大的宗藩群体,寄生滋长,总要造成狼多肉少的局面;其次,要明白法定正俸并不薄,就文职而言,九品十八级,各级俸禄皆有明确标准。自先朝起,正一品九百石至从九品五十石,按米石计俸,逐月发放,无有违制,但就是令百官怨声载道,究其主因,正是在实际支付俸禄时,朝廷并未依照法定标准支付本色俸米,而是实行繁杂的折色及俸禄的支付,总是由禄米折为钞、绢等物。其中尤以宝钞折俸,遭百官厌弃。通行宝钞一日一降,所谓折俸完全就是变相削俸,自然人心惶惶。因而,这俸禄制度和俸禄制度的执行的严重脱节,才造成如今的“银道为王道”的悲哀,才造成百官寡廉鲜耻、巧取豪夺的贪婪局面。
厚禄未必养廉,但薄俸,必然会导致“臣尽行私”。官场堕落,贫富分化加剧,社会矛盾愈演愈烈。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明胤,真正协助廉衡的原因。
因而在秋廪论说,廉衡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个中心时,明胤只是暮沉沉道“有人曾朝堂直谏,‘百官所受俸,或米,或折以钞,钞不行而代以银,以是粮之重者愈重,而俸之轻者愈轻,其弊,就在以钞折米,以布折钞,以银折布。百官几经折腾,到手之钞却如废纸一张。故今日贪取之风,所以固胶于人心而不可去,以俸给之薄而无以赡其家也。’”明胤顿了顿再道,“一切症结,脱离不开宝钞。从始至终,他盯着的,都是钞政。”
秋廪已然猜晓,明胤引鉴的这段话乃出自傅砚石之口,因而犹疑片刻,才道“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户部尚书下狠手。”
明胤冷冰冰道“这才只是开始。”
一切才只是开始。
秋廪“狸叔已将事情安排妥当。伍力彪,怕是吃不了甜头。纪盈,估计要伤筋动骨。”
明胤“纪盈尚未穷途。他要做的,也绝非扳倒一个户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