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营开战!”“拔营开战!”“拔营开战!”这第一声似乎是从远处的帅帐中传来,似乎也不如何响亮。可一瞬之间,一声变为十声,十声变为百声,百声化为万声,声音越来越大,如同山洪般在断楼耳边涌动,盖过了这凛冽萧瑟的寒风,可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
完颜翎走出帐外,和断楼相对一望。两人都是统领过上万兵马的人,可面对此番场景,两人眼中却都流出敬畏之意。
“劳驾,借过一下!”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过来,面色极白,身后跟着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面色黝黑,似乎是他的夫人。完颜翎和这老者打过照面,认得他是长岭派的掌门胡伯俞,便侧身避让。她也戴上了面纱,胡伯俞并没有认出她来。
胡伯俞走进去,对柴排福道“梁王爷,要进军了,世子还是让我派弟子柴凝照看吧。她武功为我派弟子中最高,又正好要看护自己的孩子,当不会有事。”
钟儿本不愿意离开父亲,可一听到是柴凝照看他,便即愿意了。他由那名家奴抱着走出帐外,却拉住了完颜翎的袖口,道“姨娘,小姨夫,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这话若是成年人说出来,哪怕是亲人好友,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叮嘱,可是由孩子说出来,就具有特殊的力量了。完颜翎眼眶一红,亲了亲钟儿的脸颊道“好,小姨答应你,一定回来,还会带你去见你娘。”钟儿喜道“真的?”完颜翎点点头。
钟儿满怀希望,挥挥手向父亲告别。完颜翎看着柴凝将钟儿抱起,爱怜地摸一摸、亲一亲,对旁边的柴排福道“钟儿倒是和柴凝姐姐亲近。”柴排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钟儿就是喜欢她。可这女子古怪得很,我几次要上门去答谢,都推脱不见。”
断楼和完颜翎听了,心知肚明,都暗暗叹惋。
就在众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大营中四处都是滚滚的脚步声,刀枪剑戟、旌旗帅幡,如密林铁阵,直指苍天。数万大军,顷刻已集结完毕,只听一声战马悲嘶,再无声响。
张宪、牛皋、岳云、王贵、董先等走到帐前,下拜道“禀大帅,朱仙镇中百姓已经撤走,大军集结完毕,请元帅下令!”片刻后,帐帘缓缓掀开,走出来一个高瘦的男子。
断楼和完颜翎一怔,险些认不出来。眼前这个男子,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胡须留得很长、很密,颧骨高高凸起,鬓角也全是白发。旁边一个同样憔悴,却仍端庄的女子,看着丈夫一步一晃地走出去,眼眶湿润,却终于忍住,没有去搀扶。
完颜翎喃喃道“他……真的是岳飞吗?”断楼茫然地摇摇头。他印象中的岳飞,高大玉立、凤表龙姿,绝不是面前这个模样。毕竟,他才只有三十七岁,正当壮年。
然而,那双眼睛中藏不住的豪迈和壮烈,仍让这位饱经风霜的年轻老将,充满了凛然的威严。岳飞招招手,几个赤膊的军士推着一辆板车走上来。车上,是几匹被杀了的老马。那一双双的眼睛中,透露出绝望和悲凉。断楼不忍心去看,将头别了过去。
岳飞走上前,说道“把马肉给大家分了吧。”那几个军汉都流下泪来,用力地点点头。很快,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块马肉,可又有谁能下得去口?
岳飞接了一碗马血,缓步登上高台。他似乎有些眩晕,脚下一晃,险些跌倒。岳云惊呼一声,想要上去搀扶父亲,却被母亲拦住了。
岳飞回头,感激、赞许又怜爱地看了妻子一眼,稳住身子,扫视着众军。台下,中军、前后军、左右军、背嵬军、踏白军、选锋军、胜捷军、游奕军、破敌军,这支由岳飞一点点地建立起来的队伍,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抬头看着这位他们挚爱的将领。羊裘、赵钧羡、胡伯俞、莫寻梅率领各江湖义军,被这种肃穆的氛围所感染,也都一言不发。
岳飞提起一口气,说道“众位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