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个叫欧维的男人拉着拖斗倒车
欧维掀开窗前的绿色碎花窗帘——多年来,妻子一直念叨着说要换掉。他看到一个矮个儿黑发的女人,显然是外国人,三十来岁。她站在那儿暴跳如雷地冲一个年龄相仿的金发瘦高个儿盲流比画着手势,那人卡在一辆小得过分的日本车里,车后挂一拖斗,正剐蹭着欧维家的排屋外墙。
盲流装模作样地打些小手势,想让那个女人明白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而女人用不怎么小的手势想要回应,很可能问题就出在这个白痴的瘦高个儿身上。
“这到底……”欧维隔着窗玻璃还没把话喊完,拖斗的一个轮子已经碾进了他的花坛。
他扔下“实用”箱,攥紧拳头。几秒钟后,他的大门嗖的一声开了,就像怕欧维破门而出自动打开似的。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欧维冲着黑发女人吼。
“是呀,我也想知道!”她吼着回答。
欧维愣了几秒钟。他瞪着她。她也瞪着他。
“社区内禁止车辆通行!你看不懂瑞典语标牌呀?”
那个小个子外国女人朝他迈了一步,直到这时,欧维才注意到,她要不是怀孕已久,就是被欧维归为少数极端肥胖症患者的那类人。
“又不是我在开车!”
欧维默默瞪了她几秒钟。然后他朝那个盲流转过身,那人刚从日本车里挤出身来,双手愧疚地举在空中。他穿针织衫,小身板很缺钙的样子。
“你又是谁?”欧维问。
“是我开的车。”盲流兴高采烈地点头。
他怎么也得有两米高。欧维总是本能地对所有一米八五以上的人心存怀疑。经验告诉他,长成这样,血液很难抵达大脑。
“哦?真有这么回事?看起来不像呀!”目测比他矮半米的黑发孕妇边冲盲流吼着,边用双手手心拍着他的胳膊。
“这又是谁?”欧维瞪着他问。
“这是我太太。”盲流礼貌地点头。
“还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她愤愤地说,大肚皮上下颤动。
“没看起来那么容易……”盲流想发言,却立即被她打断。
“我说向右!而你还是接着向左倒车!你根本没听!你从来不听!”
然后她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分钟,据欧维猜测,她讲的应该是脏话词汇发达的阿拉伯语。
金发盲流只是冲她点头,面带无法形容的和谐笑容。就是这种笑容让老实人想抽和尚嘴巴,欧维心想。
“嘿,算了吧。只不过是个小意外,我们能解决!”她终于歇火后,他嬉皮笑脸地对欧维说。
然后他满不在乎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圆盒,搓了手球那么大一团唇烟塞进嘴唇。看上去就像他想在欧维背上来一巴掌。
欧维瞪了盲流一眼,好似盲流刚蹲下在欧维的汽车引擎盖上拉了泡屎。
“解决?你都钻我花坛里了。”
盲流看了看拖斗的轮子。
“这也不能算花坛吧?”他一脸无所谓地笑着,用舌尖调整了一下唇烟的位置。
“这就是花——坛!”欧维一口咬定。
盲流点点头,低头看看地,抬头看看欧维,就像欧维在跟他开玩笑似的。
“别逗了,这不是只有土吗?”
欧维的额头纠结起来,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花!坛!”
盲流疑惑地猛抓头皮,唇烟碎屑钻进了凌乱的刘海。
“但这不是寸草不生着吗……”
“我的事儿你管不着,就是别碰我的花坛!”
盲流飞快地点点头,现在他显然着了慌,不想再进一步惹恼眼前这个陌生人。于是他转身面对自己的太太,仿佛期待她的救援。她看上去完全没那个意思。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