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长极是否有心夺位,单看他今时今日的权势和身份,就注定会被猜忌防备,视他为洪水猛兽。百里颛亦是如此看他,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百里颛静默少焉,诚然摇头道:“不会,朕留不得你,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帝王敢留你这样的后患。以己推人,若是你处在朕的位置上,你敢留朕吗?”
长极闻言一笑,了然于胸。
“是啊,你我之间注定不能共存。”
言尽如此,如何抉择已无需明示。双方都无谈和之心,势必会争一个胜负。
未几,长极翻身下马,将我留在马背上。
“长极……”
我心里一窒,连忙伸手去拽他。兵力如此悬殊,他该如何取胜?
四目相对,唯我泪眼蒙眬,他的眼神依旧清明。
他知我忧虑,握着我的手淡定自若的笑了笑,温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这七百将士,每一个都是由我亲自挑选的,尽是勇将,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九十九还是可能的。要杀出重围,绝非难事。”
我气极反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说大话哄我开心。心里酸涩,更咽连连。
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吐出。我能说点什么,难道我还能劝他降了不成。即使他投诚,百里颛也不可能真的放过他,而且与他有牵连的秦家、武家也无法脱身,必将祸及满门。长极身系的是秦武两族的存亡,是景王府、永河王府的数百条人命,是身后的七百护卫,更是旗下数十万忠心追随他的将士。
搏了可能成,不搏必然败,成王败寇,从来如此。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定定的看着他,想要叮嘱却又无语凝噎,只得托起他的手贴上脸颊。
他问我:“你信我吗?”
我点头:“信。”
世间无数人,我只信他。
他又问:“那怕不怕?”
我笑了笑,笃定回他:“不怕。”
只要有他在,便赴黄泉也坦然。
他也笑了,反手捧着我的脸道:“你再等等我,等我把这些事都处理完了,咱们就回家。”
“好,我等你。”
我噙着泪点头,自知帮不上忙,索性听从他的安排由山寒护送到大军后方去候着。
随后,两军纷纷拔剑待令,进入作战态,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寒鸦啾鸣,铁蹄哐啷,入目皆是冷色。
长极纵身上马,手握铁戟,当在前关。
随着一声“杀”令,正德门前这场血战才算正式开始。
我坐于马背远远观战,看着不断冲上前去的将士,经过厮杀一番后,不断的倒在血泊里。入目是鲜血四溅,新尸堆积。入耳则是兵器交撞的杂音,将士的怒吼惨叫,马踏石板的咔嗒声,竟连刀锋砍到骨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虽惧怕,却不敢眨眼,目光紧紧追随长极的身影。他于马背上作战,不停的挥动铁戟,先是斩杀数将于戟下,后又同中庆侯正面交锋。
中庆侯长年带兵,作战经验丰富,且他刀法狠辣,招招逼人性命,与他交手,长极如何不吃亏。几个回合下来,绕是长极再提防,肩头还是挨了一刀,所幸有银丝甲衣护体,才未被重创。
心提到嗓子眼儿,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拜求诸天神佛庇佑长极。
“王妃您的手——”
山寒一声惊呼,吓得我陡然回神。
垂眸一看,满手鲜血。
许是紧张,我一直紧握拳头,连指甲掐进了血肉也浑然不知。这手腕先前就有伤,此刻用力太猛便撑开了伤口,这血因是由此来的。
“无妨。”
我不甚在意,垂手藏于袖中,任由这血去流,只一心关注着长极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