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我很在乎,我很想做出点成绩,好让他们知道,郑小秋和他们只顾盯点眼前那点钱来活着的人,是不一样的。渐渐地,我不知道我执着于做好酒楼,赚到钱到底是为了顾晏,还是在为自己争口气。但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钱和权本就是个美好的东西,人们为此着迷天经地义,人生本来就该为此努力。我愿意为此努力,这是我与自己出身的战争,哪怕最后我是输掉的那一个,我也无悔。我才不愿意祖母或者其他人,因可怜我,而把我在追求的东西直接给我。这样的我与等着人赏赐的下人有什么区别呢?我是干着服侍人的活,可我不愿意我的人生没了追求。但对自己的追求,我不够纯粹,我不敢让顾晏知道,郑小秋是在乎这些的。而在乎这些,却是因为那些嘴臭的人。所以,我敢觍着脸来和郡主套近乎,却不敢让顾晏在一旁看到我这么做。如果他看到的话,那我们俩刻意,为这本就不算平等的友谊而摆出的无所谓的脸,就会被撕破,露出我出身的卑贱,他出身的高贵。我弄晕了他,我在逃避着。可是,在一切差不多结束时候,顾晏告诉我,他内心是一直纠着我的身份,他希望我一直是这样。直接了当,毫无余地可言。我不禁会想问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追求究竟有没有意义,还是只能浑浑噩噩地过一天算一天。”
听郑小秋说话,很难不受触动,她的声音婉转悠扬,有些欲言又止,仿佛勉强自己说出了宁愿放在心里的话,既难受又真挚,祖母一时之间开不了口。
“如果我认命,会不会好一点?”郑小秋说这话时,心跟着一沉。
顾愆思索了好一阵子才回答。“应该会吧。再怎么努力去跨越,依然无法做到。而且周遭人都在反对着你,导致你内心也难受,到头来只会觉得更烦。那我问你有什么增加客源的想法时,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没有呢?”
“是你要问,你要知道怎样才把酒楼做好,我总得给你给些想法。”
“郑小秋,我们就别自欺欺人了。你当时的状态根本就不只是给我个想法,你是在想说服我和祖母同意、接受你的观点。”
“所以你不想调换那三家的招牌了吗?”郑小秋勉强挤出微笑。
“少胡说了,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并且你没有放弃。”顾愆说出来时,一时也弄不清是在说她,还是在说他自己。
“也许要一辈子,说不定要两辈子。”
“没关系,也可能不会那么久。要是真大半辈子耗了进去,还没做成的话,你打算重新开始做些什么呢?”他专注地凝望着她,仿佛想一窥她内心深处。
她浅浅笑着,好隐藏此刻紊乱的情绪。“嗯,我想去各个地方看皮影戏。我小的时候,看过几次皮影戏。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看的时候,心里再怎么搁不下的情绪也会变得安静下来。说起来也蛮好笑的,好像在观看的时候,我就能自由自在地和自己相处。也许说不准,可以让我找到另一个追求的方向。”
“万一你找不到呢?”
她呵呵笑出声。“那我就会务实起来,承认自己没什么了不起,回到碧泉,有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略一停顿,又继续说着,像是同自己聊。“等我有些积蓄,就开个小点的店铺。当然是要赚钱,但也必需有皮影戏,令我愉快。客人不想看皮影戏,他们肯定不想看皮影戏。我可能站在柜台前面,和他们辩着嘴,虽然我知道皮影戏演来演去的只有那几部。真叫人讨厌。皮影戏还能表演什么呢?那不是四大名著,也不是民间故事。那是每个人。全都是每个人自己的故事,吃的也是自己带来的。皮影戏和人便是所需要的一切,加上一定程度的整洁和秩序。啧,不可以长时间这么办,得规定个固定时间来办,要不然我就没钱赚了。”
顾愆表情若有所思,而等他终于开了口,说的话却令郑小秋相当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