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个白天,李根都守在家里,和阿英和满崽一直待在一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感觉既生疏又亲切,很有些愉悦。这感觉如此真实,让他十分沉醉,几乎就让李根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
可当傍晚看见阿泰的时候,李根一下就清醒了起来。
天已经黑了,该上路了。
李根、阿泰、波仔、八斤四人站在村口的机耕道上,身后是一群家人,阿英、满崽、阿泰的老婆阿珍、波仔的父母、八斤的老婆阿花……
耽搁了一天,穷日子再也耽搁不起了。
没有灯、没有手电、没有火把,大家在黑夜中送别,悄声说着些离别的嘱托。
走的人和送的人都知道此次远行的目的,虽有担忧,却无后悔,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此行的四个男人的身上,改变的愿望如此饥渴,已经顾忌不到手段了。
“给我带个太阳镜回来,黑黑的、宽宽的,就像阿珍戴的那个一样,夏天我做活的时候就不怕日头毒流眼泪了。”八斤的老婆阿花在叮嘱八斤。
“阿爸,我从香江给你带饼回来,荣记那种,软软的你肯定咬得动。”波仔在对他老爸说话。
“我不要什么东西,你好好的回来……”阿珍对阿泰说。
“……你想要什么?”已经沉默了有一会儿了,李根想了想,问面前的抱着满崽的阿英。
“……嗯……肉?”阿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根,声音懒懒的,说得不那么确定,她稍稍靠近李根,喘着气,在李根耳边呢喃“……你的肉……”
李根一转头,捧着阿英的脸猛地吻了下去。
阿英吓了一跳,往外挣了一下,旋即又猛烈地回应起来。四周黑黑的,似乎没人注意,只有儿子满崽喊了一声“爸爸”,也把小脸往李根脸上凑。
长长的一吻,李根松开阿英的嘴,转头亲了满崽一下。阿英长吐了一口气,若有若无地轻声“嗯”了一声,胸膛起伏。
“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李根这一刻真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家人,就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心里突然莫名地泛起一股淡淡的远行愁绪。
阿英没有让李根把话说完,她干脆地一拍李根的肩膀,“你只管在外面做事,不用担心我和满崽!有什么不放心的?屋头床底下还有一支火药枪……”
这秀气又剽悍的娘们儿……
该说的话说完,终于要走了。阿泰打头,波仔站尾,中间李根、八斤,四个人告别家人,身影消失于山间的黑暗之中。
在月光下走了不久,离开村庄已经有了一段距离,阿泰带所有人拐了一个弯,离开机耕道,在小路上走了一会儿,扒开崖壁上一处藤蔓草丛,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石洞。阿泰招了招手,四个人都钻了进去。
“嚓”地一下,波仔擦亮了火柴。阿泰从洞口边上摸出半截蜡烛点亮,放在石壁上。石洞里不再黑暗,李根和八斤都趁着烛光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李根看看四周,这是一个近十平方米的石洞,明显是人工修筑的,北角塌落了下来,一堆脏土乱石乱木头,除此之外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什么。
“这里居然有这么一处石洞?阿泰,你和波仔怎么发现的?我在村里这么多年居然都没发现?六根你知道么?”八斤好奇地问。
阿泰正往北角那堆乱石堆走,没有回答。波仔给八斤解释“这是碉堡!以前刮民党打日本时候修的,被炸塌了,废了好久,外面都长草了,谁都瞧不出来。”
“我、靠,这里竟然打过仗?”八斤听了,在一边有些兴奋,四处找石壁上的弹痕。
“波仔过来。”阿泰一声招呼,波仔过去两步,两人从北角的乱石堆里提出来四个帆布旅行袋来。
“这是什么?泰哥。”波仔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旅行袋,有些分量,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