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谦在树下往人群里看。见着辛去疾和周全仁在后排低着头,立谦料想二人定是在看手机。寻觅一番,始终不见陈庭均和林映棠。
小蛮孩看着被三叔称为大角的老太太顶着素净的脸,穿着和祖母一同样式的旗袍,手里只握着一把纸扇,似乎也听不大出来和往年请来的戏班有什么区别。只听的她一唱三叹之后,台下鼓掌叫好声不绝于耳。元崇记事以来仿佛第一次见到这样狂热的阵势。受台下捧场的群众感染,情不自禁往台上扔去了手中的几颗棒棒糖,也跟着“好好”地瞎叫唤起来。立谦见了,二话不说,挽起了袖子,抱着树干,蹭地爬上了树,逮着元崇,一把拽过他,把他贴着树皮往树杈下摁。元崇还没反应过来,吓得双手紧紧抱着大树干。立谦一溜烟跳下了树,在树下狠狠把元崇双腿往下拉。这一拉,裤兜里的棒棒糖更是散了一地。元崇机警地看了一眼立谦,急忙蹲在地上捡散落一地的棒棒糖。立谦见他两只灰乌乌的手上还有些蹭破了皮,也不哭闹,頓起了惻隱之心,也蹲下來帮着捡散落了一地的棒棒糖。元崇接过立谦手里的棒棒糖,好些许委屈,问道:
“那老太太唱的是什么。”
立谦知道元崇在套他近乎,求原谅,耐下性子道:“明朝汤显祖的游园惊梦。”元崇懵懂地点了点头。
立谦又懒懒道:“你看她那手里的扇子,摆来摆去半遮面,摆几下,也是有讲究的。”元崇仰头看着立谦道:
“哇,三叔懂的这么多,难怪爷爷老让我爸向你学。”
立谦哼了一声,道:“阿谀奉承,在你三叔我这不管用。”嘴角却也是微微翘了起来。
叔侄两人闲聊对谈间,一旁的宾座又开始沸腾,上了年纪的人在鼓掌,年轻一辈欢呼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吹口哨声。立谦一眼瞧见后排的辛去疾站起来一只手伸直了摆动着,一只手捏着下嘴唇。往前台看,黄素伶已经不在台上了,一位京剧诸葛孔明的扮相净生亮相了。大概是因为妆化地到底有些浅,也或许是登台的老先生的脸型和五官辨识度太高,大家一下子就认出是沈仲卿。要在平时,辛去疾是枉然不敢这样造次逾矩的。沈仲卿是出了名的京剧发烧票友,高兴了就在朋友家即兴唱上了。沈家和林家因为政党不同,老一辈是不大往来的。这是他第一次在林家宅院献唱。立谦和文启年少读书时候倒是会偶尔调侃几句当下的时政,到后来两人工作之后,似乎都有了忌讳,各自都对政治避而不谈。
沈仲卿中气不足,余音只够波及戏台前三排,后面的人几乎是都听不到了。后面几排的后生晚辈渐渐开始站起来,慢慢朝前排挪动。辛去疾和周全仁倒是一下子挤到戏台另一边的前端。两个人探头探脑,立谦都不知道他两到底在争着看什么。他又往后看了看,这下是陈庭均在后排低头刷着手机。立谦这来回一扫,倒是看到了在辛去疾和周全仁不远处的林映棠。果然是有沈家的人,她就愿意凑上来。立谦正心里不舒服,元崇嘟囔着嘴,拉着立谦道:
“三叔三叔背我,我听不到那大爷唱的啥。”
立谦甩脸,压低了声,道:“你耳朵听不到,爬高有什么用。你要听到那位大爷唱戏,你得站在他下巴底下。”
元崇悻悻道:“这样啊。”就径直往戏台前面走。
立谦赶忙揪住他的后领,道:“你上前面凑什么热闹,你又听不懂。”一提溜给拽了回来。元崇一脸颓丧,仿佛要哭了。立谦顺手又把元崇往宾客台后面甩,不耐烦道:“去去去,你从后面绕去东面和奶奶一起坐,从台前过,我可是保不住你。”
元崇一颠一颠往后头奔去,绕过拐角,顺着道旁要往前排找奶奶。一下子又被一旁的守卫随从逮住。元崇一看是爷爷的随从王大壮,立马嬉皮笑脸:
“王大哥,我找奶奶一起坐。我不惹事。”
王大壮笑脸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