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见母亲哭成这样,心里也软了,攥紧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
他跪下在母亲面前,艰难地低声道“额娘,消消气,是儿子方才火上头了。”
裕妃抬起手,哑着嗓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儿子肩膀上,只哭道“退下!退下!孽障!”
弘昼哽了一下喉头,果然起身,却没走远,只是向后略略退了退,才低声下气道“额娘,气极伤身,方才是儿子一时气急,额娘别伤心。”
裕妃这才略略收了,指着弘昼道“你很好,好得很。”
那大宫女向旁边太监看了一眼,两个人碰了个眼神,见五阿哥已经服软,料得后面母子之间必然有一番话说,便起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又将宫门带上。
两人出来了,都没说什么,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奴才,见他们出来,众人都抬头向他们脸上望去。
大宫女抬了抬手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众人各自散了。
大宫女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裕妃娘娘其实说的没错,这石格格——今儿能把五阿哥和娘娘之间搅和成这样,不是红颜祸水是什么?
裕妃娘娘无宠,全靠五阿哥的面子,他们做奴才的,跟着裕妃娘娘,就更指望着五阿哥能有个好前程。
而眼下,别说“好”了,能稳稳妥妥的便不错了。
暖阁里。
裕妃已经收了哭势,坐在一旁椅子上,还在用帕子擦着眼下,脂粉糊了一脸,此时也管不着了。
她一哭,眉梢眼角全部都皱了起来,额头上有干裂的细小纹路。
弘昼在旁边看着,一颗心便不忍起来早些年还好,这些年没注意,岁月的痕迹越发在母亲脸上肆虐起来。
尽管保养得宜,到底人抗不过天。
母亲这一世,虽说在外人眼里看来做成了“裕妃娘娘”,也算是熬出头了。
但实际上,确实如她自己所说这一世,是没有一件事畅快安顺的。
裕妃擦了一会儿,放下帕子,轻声道“弘昼,听额娘一句话,再念想的人,日子久了,也就过去了。这世上,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她顿了顿,不给儿子打断的机会,紧接着就道“弘昼,你也瞧见,尚书房里那一个,一天天长起来,你皇阿玛对着他,也不是一般二般的上心。难不成,你还输给个娃娃?”
弘昼面上有些过不去,打断裕妃就低声道“额娘,想说什么您便直说。”
裕妃又低了一些声音才道“你如今正是关键,听额娘一句话别为旁的事情丢了心神,失了分寸,惹得你皇阿玛不悦,弘时不就是个例子么?”
她一提到弘时,弘昼顿时悚然而惊。
裕妃轻声道“三阿哥弘时,你皇阿玛还将他认到了皇后娘娘膝下呢,想来早年间也是对他期望非常的,结果呢?”
她神色严肃了起来,又道“结果呢?”
弘昼想到三哥的结局,不免一阵默然。
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日光投射在地上,一格一格微妙地移动着——若不是是光影的变幻,很难让人感受到时光的流逝。
外面奴才们在院子里走动拖曳着水桶、柴火等物事,沉重的声音在院中来回回响着。
微尘在日光中飘扬着。
弘昼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碰到他能和额娘见面的日子,若是皇阿玛也过来,额娘的神色便如过年一般,极度欢畅。
那时候,皇阿玛也是很疼爱他的,高兴起来,还会把他抱在大腿上。
后来,他和弘历渐渐长大,聪慧与否,渐渐显出了差距。
无论他愿意承认与否,在他的内心深处,每每面对弘历时,都是有些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