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爷爷是艳艳的堂亲,他高高的个子,瘦长的脸上留着浅浅的小胡子,一说话时,额头上就浮现出一个“三”字。
村长爷爷家住在大公路的边上的王家包,和他住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伯伯爷爷,都姓王。在艳艳家住的村子里,都是一个姓的人住在一起,用姓来命名地名。
姓王,住在湾里的地方就叫王家湾,姓李的住在山坡上,那地方就叫李家坡。。
好记又有辨识度。
因地理环境的优越,村长爷爷家早在一年前就用上了电。
艳艳有次去赶集,跟着爸爸到村长爷爷家讨水喝,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能发光的灯泡,又圆又亮,她怯生生躲在爸爸的身后,看村长爷爷滔滔不绝地赞扬灯泡的便利,她黑亮的眼睛里全是羡慕。
艳艳家住的地方在山坳里,只有四户人家,三爷爷家,奶奶家,大伯家和艳艳家。又在村子的最边缘,所以村里等他们四户人家集齐了买电线的钱,才能为他们接线缆。
从艳艳记事起,家里都是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和一盏老旧的马灯陪伴了她无数个夜晚。妈妈在土灶前煮猪食,土墙上掏出的灯洞里就放着那盏煤油灯。那是爸爸用巴掌大的药瓶子和一些棉线自己制作的。
马灯是一个像葫芦一样的玻璃罩子罩着煤油灯,听妈妈说,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那玻璃罩子早已被泛黄,怎么也洗不白净了。但只要妈妈就着夜色出门喂猪食的时候,艳艳就在妈妈的前面提着马灯为她照亮,那昏黄的灯光将母子俩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艳艳自从见了那个叫灯泡的东西,有空就问三爷爷“三爷爷,我们什么时候能用上灯泡?”
三爷爷总是说快了!
因为这一句快了,她都不知道欢喜了多少次。
现在,村长爷爷带着电工师傅终于扛着电线来了,艳艳抱起小黑狗在地埂上转起了圈,虽然她很想唱歌,可是没人教她唱歌,她只能“哦,噢,喔”的叫喊着,蹦跳着,拍着巴掌表达她的喜悦。
虽然她也喜欢妈妈让她去“道班”打酱油和煤油的时光,也喜欢妈妈用煤油灯燎蚊子的夜晚,但她更喜欢那明亮的感觉。那明晃晃的电光,仿佛洗干净了她眼睛,让她感觉到这个世界也亮了。
电线要用电线杆支起来,村长爷爷就用他嘹亮的大嗓门儿在石头地坝里卖力吼上一嗓子,住在山上的伯伯,山下的叔叔,地里的爷爷都赶来了。
只见七八个壮汉,两人一组,用拇指粗的麻绳将电线杆子从头到尾绑了一遍,然后用弯弯的扁担穿过麻绳,在村长爷爷一声响亮的“起”中,几百上千斤的水泥电线杆被他们抬了起来。
他们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嚯嘿嚯”,一人手拄一根木头拐杖,将十米长的电线杆子抬上了蜿蜒的斜坡小路。
小黑和艳艳追在他们的身后蹦跳着,看到那水泥巨物,又新奇又喜欢,趁着大人们歇气的时候,赶紧摸上一摸。
从早忙到晚,在叔叔伯伯们的帮助下,电线终于接到了家里。
那红红带白斑点的电线在艳艳看来,就像小蛇一样,妈妈高诉她,电线不能摸,会触电。
什么是触电,艳艳不懂,三爷爷高诉她,触电就像被毒蛇咬了一样,会死人。
艳艳赶紧躲到了妈妈的身后,但在灯泡亮起的一刹那,她开心地拍起了巴掌,早忘记了电的恐怖。
她知道,妈妈再也不用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剁猪草,在明亮的电灯照亮下,她再也不会剁到手了。奶奶也能在这明亮的灯光下,将线穿进针孔里,不会埋怨自己眼睛不行了
说起来,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