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二更,师徒二人皆有醉意。
胡人善饮,每饮必是烈酒,这与胡地的天气有关,莫轮山屏蔽了寒流,使得鹰嘴关以南的齐国冬无酷寒,却把极其恶劣的天气阻隔在胡地,燕国冬日长夏日短,春与秋更是蜻蜓点水般的,倏忽不见,胡人在这种极端恶劣的气候中打磨锤炼,无论男女个个彪悍,喝酒,几岁小童都不在话下。
师徒二人喝光了一坛子酒,不醉才怪,尹游仗着年轻,即便醉得满脸通红,也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穆剌就不成了,东倒西歪,长了舌头,也逢他心情不佳,是以更容易醉酒。
尹游见师父目光都直了,手脚更是不听使唤,忙过来搀扶:“师父,还是躺下歇着吧。”
醉酒的人分几种,有人喝醉愿意沉睡,有人喝醉格外清醒,亦或者该说是兴奋,穆剌属于后者,他睡不着,推开尹游的手:“再取酒来。”
尹游忙说:“不能再吃,师父当心身子。”
穆剌斜眼看了他一下:“我是神医,我救过无数人的性命,我会照顾不了自己的身子?去去,拿酒来。”
尹游心中得意,师父真是醉了,这么多年,可是首次听他自吹自擂标榜自己为神医,道了句“您稍候”,跑去厨房取酒了。
一坛子酒拿回,师徒二人继续推杯换盏,这时候的酒穆剌已然感觉不出酒味,入口如白水一般,他的舌头已经麻木。
两碗下肚,眼睛都睁不开,腹中更是放不下,膀胱处胀鼓鼓的,一骗腿,想下来炕,却一头栽倒,唬的尹游慌忙过来搀扶:“师父!”
胡地寒冷,以火炕做床,可比真正的床高出很多,所以穆剌这一摔可不清,也幸好他双手杵地,缓冲下,额头碰破了点皮。
尹游把他拖了起来弄到炕上躺下,想去取药箱为他包扎伤口,突然听穆剌自言自语道:“雁儿,爹对不住你。”
虽然舌头长了,话说得含糊不清,但尹游常陪伴他左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大约听见他说了什么,猜测师父所言对不住师妹,大概是指师妹负气出走的事,也没往心里去,转身去取药箱,匆匆出了房门。
本想从师父口中套出话来,吃光了一坛子酒,穆剌还是没说出关于媒卿的什么事来,尹游有些失望,去角落拿穆剌的药箱,为穆剌在伤口上撒了些金疮药,只是破了点皮,不必包扎,于是又给穆剌拉过被子盖好,他也醉得头昏脑涨,便回自己住处了。
一夜无话。
次日,媒卿起的早,昨晚握着玉佩,睡得格外踏实,心情好,早起过来给穆剌请安,这是她身为女儿分内的事。
门口唤了声,房内无人应答,还以为天气寒冷重帘阻隔穆剌没有听见,推门而入,又唤了声,仍旧无人回应,满心狐疑的进了里间,猜测穆剌这么早就去前头坐诊?突然,她脚下一滞,房中无人,那藏着密室的硕大书架却分开于两边。
她知道其中的秘密,迟疑下,转身即走,撞见别人的秘密,多半不会有好下场,这是她积累下来的经验。
十五岁,她得了齐皇圣旨,从长青宫回到皇宫,因为刚进宫,凡事都好奇,东跑西颠,东撞西撞,某天撞见三皇子李宣在花园同齐皇的宠姬瑛贵人调情,按说李宣是瑛贵人的晚生后辈,光天化日之下和自己父亲的女人打情骂俏,有辱斯文,非礼勿视,且郝嬷嬷跟媒卿说过,小孩子看见这种事是要长针眼的,吓得媒卿捂着眼睛转身想离开,慌乱下踩到了自己松开的宫绦,扑倒在地,摔痛,喊出声,也就给李宣和瑛贵人发现,瑛贵人落荒而逃,李宣却很镇定,过来她跟前,也没伸手搀扶,而是俯视着她问:“方才,你都看到什么了?”
媒卿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道:“我看见一对野鸳鸯。”
李宣一惊,媒卿却指着旁边的水塘:“喏,那不是么。”
水塘中,一对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