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临近大齐的燕京树林里,傅欢情的坐骑黑风找到了逐日,逐日的后腿被射伤,半跪在泥泞中哀鸣不已,见了黑风,乌黑的大眼睛又湿了几分,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逐日的身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兰陵兵马司好手的尸体,本该在马背上的段衡公主不知去向。
傅三千看着这一地狼藉血污,喃喃道:“出事了,这回真的是出大事了……”
孟昌则是握紧了拳头,虽然沉默不语,脸上的青筋跳动,可见是怒极。哪怕是南王叛乱,兰陵兵马司进宫救驾,也没有这样的伤亡惨重。地上这些冰冷的尸体,昨天还和他把酒言欢,笑嘻嘻地讨论这趟差事可以顺便浏览大齐的风土人情了。
这些人是他的属下,也是他的兄弟,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他们的身后,还有十几个破碎的家庭。
是他误判了这趟任务的凶险……孟章的指甲深深嵌入血肉,然而他却浑然不知,只是兀自拧着眉头紧紧盯着地上的尸首。
傅欢情跳下黑风的背,探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尸首的周围是乱糟糟的马蹄印,显然袭击的人也是骑马的,马蹄印较小,可见没有用马蹄铁,大周临边的国家中,就属北魏最穷用不起马蹄铁,且逐日被射中的位置与当日萧恒远坐骑被射中的位置无几。
四下印证,便可得出这又是萧恒远的手笔,他既然已经掳了段衡公主,不会再往西去大齐了。
散落在树林里的尸首早已冰冷,血迹也已经干涸,散乱的马蹄印向各个方向都有延伸,一时间辨不出他们撤退的路线。即使要追,也追不上了。
傅欢情上前一步,跪在泥泞中,简单清理了一下逐日的伤口,吩咐道:“孟昌先留下,安排燕京布政司安置好死去的兄弟和逐日。三千与我尽快回宫面圣。”
这会是一场极其凶险的祸事,他必须尽快回到兰陵,迅速整顿大周军准备迎战。
傅欢情日夜兼程,赶在第二日日落前赶回了兰陵。
他没有再回自己的护国公府,直接堂而皇之地入了皇城,一路闯进了仁德宫。所幸护国公的特权犹在,无论他翻墙或者直接登堂入室,重华宫和仁德宫的宫人和宫侍都练就了一身视而不见的好眼力,宫中的侍卫也都练就了一身绝对不会碰上护国公的好身手。
这一次傅欢情没有迟疑,径自推开了仁德宫的门。
贾东风果然在伏案批阅奏折,甄连城就坐在她身边,目光柔和地望着她的侧颜。
傅欢情的脚步一滞。
也只是一滞。
就在他脚步一滞的一瞬,贾东风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御笔抬起了头,面色有些凝重,眸子里寒霜点点:“段衡被劫走了,是我大意了。”就在她知道白堂的遭遇之后,无须千里追踪便已经猜到萧恒远一定与段珲勾结上了,先处理了在琅琊竹林对他见死不救的白堂,再掳了要救段堃的段衡。
而她的一念之差,便是在决定护送段衡去大理的时候,没有果决地让傅欢情安排,而是选择了孟昌。
实在是没有想到萧恒远也掺杂其中。
而作为一匹凶悍的草原狼,萧恒远并未接受驯养,但是生生受了驯养前的折辱,他的性子乖僻又记仇,一旦得了势,一定是不择手段地疯狂反扑,毕竟当年为了擒他驯服他,她也曾不择手段过。
儿女情长果然耽搁国事,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决策,就因着她的一丝犹豫不决,生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圣帝的话言犹在耳:“作为一个帝王,必须断情绝爱,不被外物影响,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理智地做出判断决策。因为作为一个帝王,如果你犯了错,会有别人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有时是比你自己身死还大的代价……如果甄家不灭,以后覆灭的,可能就是我大周,身死的,也不是甄家数十口人,而是大周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