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园并不远,就在蚊音巷里,和知春园隔着两条街,这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看来是刚到酒酣意畅之时,我跟着通报的人往里走了几步,就被从斜剌里一条细长小径上钻出来的完颜蝶扑了个人仰马翻,完颜蝶本是最稳重的一个女孩子,当下许是喝多了酒,嘴里连连喊着抱歉,从我身上直起身来时,不仅满面通红,竟还酒气浸身,我扶她起来,她见是我,愣了一下,马上笑道“怎么是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我刚要开口,她二话不说便从手腕上褪下一根五彩丝套在我的手腕上,朝着灯光举起我的手笑道“公主肤若凝脂,戴这五彩丝是再好看不过的了。”
“完颜小姐,看见十三阿哥了吗?”我收回手问道。
“十三阿哥?”她锁眉想了想,刚要回答,只听有个极傲气的声音在我们身旁答道“你找十三阿哥干什么?”
我转头便看到一身水红旗装的石宛儿,她也喝了酒,眯着眼睛不屑地看我“你还敢来这儿?”
自从泼了她一身大粪之后,石宛儿每次见我都是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的样子,为了这事儿,谦府前前后后给都统府送了好些吃的用的过去,名为来往之礼,实则道歉所用,两家人都心知肚明含笑言和,就石宛儿苦大仇深,曾亲口许诺过,不让我被大粪泼一次,她誓不罢休,搞得我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后背发凉,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泼得一身臭味儿。
“诶,宛儿,怎么说话呢?”五贝勒从正道上迎着我们走过来,身后跟着通报消息的门房,朝我笑道“七月是我下帖子请来的。”
“我是来找十三阿哥的。”我直截了当。
五贝勒来不及答话,我就被完颜蝶拖走了,“酒正热呢!”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完颜蝶,“你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我才没醉呢!”她大声嚷嚷,“还能再喝。”
我吃惊不小,虽然皇子私府上的宴会比起宫里要自由得多,但毕竟都是有身份的公子小姐在,所以每每都是浅尝辄止,像樊园今夜这样的场景我还从没有见到过。
五贝勒叹了口气,“钱大少在,闹得消停不下来。”
自从香楼一别,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钱晋锡了,那时他非常消沉,随后这京城的各种热闹场合里也都不见他的踪影,没想到他在这儿闹呢!
还没走进花厅,便听见钱晋锡大吼大叫的声音,“走一个,不喝干净不算好汉!”
我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在下三滥的酒楼里,还是在贝勒府里?
钱晋锡转眼看着我们,见我来了,顿时眉开眼笑,“千杯不醉来了,我就说嘛,没她在喝什么酒啊!”
我扫了一眼花厅内的众人,不见十三阿哥的踪影,四贝勒独自一人坐在右侧的一张矮桌前,身穿一袭墨蓝色的衣衫,单手杵着额头,手肘靠在矮桌上,闭着眼睛,从侧面看过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然也是喝多了。
钱晋锡见我不喝,自顾自地仰头喝尽了,转身伏在桌上再次将酒杯斟满,摇摇晃晃地朝四贝勒走去,“你不跟我喝,那我跟四爷喝。”
五贝勒‘啧’了一声,“四哥今晚也不知是怎么了,由着晋锡闹,喝成这样!”
“四爷,”钱晋锡朝四贝勒递过一杯酒,“走着啊!”
四贝勒缓缓摇摇头,钱晋锡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跳脚大吼起来,“好!喝不下就随我咯!?”
“知道今晚钱晋锡为什么能把咱们都喝成这样了吗?”十阿哥站在我身后笑道,“都怪我们落了他的套。”
“什么套?”我疑惑道。
“你知道,晋锡是在外面玩惯了的人,所以一开始他主张玩投壶,而不是行酒令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转性了,谁知他这个人,喝多了酒反而投的准,一轮下来赢了我们一圈人,喝不下酒就得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