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万勰帝的掌心蔓延开来,无声地浸润了明黄的袖口。
杀了那名叫汪宽的人,那天底下只有他明王有海图了。难怪当初他舍得将兵符交给宁妃保管。没有海图,兵符在手也没有用。
想用一张海图,拿捏住自己?
还说什么杀不完前朝欲孽,便以死谢罪。
他以为杀光了,便能活命吗?使手段使到老子身上了!
胶州秋收,乌斯藏进兵、江南官场,现在又多一张海图。
当真是步步为营。
万勰帝想起火药的事牵扯出张家时,蔡许进言的那句话:“反骨已现,只差良机。”
心底恨意渐起,掌中的琉璃碎片也扎得更深。
“父皇?”明王急切地喊了一声。
眼眸一垂,万勰帝声音更加冷冽:“明王真是好计谋啊。”
明王连忙磕头:“儿臣不敢,只是出海凶险万分,儿臣只是想替父皇分忧,将功折罪。”
“那你将海图交给朕,也算你功劳一件。”
这怎么可以?明王眉头一皱,结巴了起来:“这......”
早就料到他断不会交出海图,不过是一句试探。
手掌一张,碎片扎在血肉之中。
万勰帝扭过头,看看跪在地上的长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宁妃——她可曾跟你说过什么事?”
明王一头雾水。宁妃说过的话太多,父皇指的是哪一桩?父皇如此在意,想必十分要紧。
见他眼珠子左摇右晃,便知他又起了别的心思。
“罢了,你既想去,朕也不拦着你。”
明王闻言,喜不自胜:“儿臣定不负圣望,全力找出前朝余孽!死而后已!”
万勰帝随手拔掉血肉之中的琉璃碎片,拍了拍满是血的手,蔡许带着几名银甲卫大步踏入殿中。
“蔡许!”
“臣在!”
“送明王出海!”
“遵旨!”
明王立时便被银甲卫架了起来,这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难道父皇不想要海图了吗?汪宽已死,没有了海图,如何找到前朝余孽?
他挣扎着,冲着万勰帝的背影努力喊道:
“父皇?!父皇?!”
“儿臣真的有海图!”
“您不能杀儿臣!杀了儿臣,有了兵符也没有用!”
蔡许使了一个眼色,银甲卫将一粒石核桃塞进了他嘴中,再将其打晕,套上布袋子,无声无息地拖了出去。
“何吉安!”
何吉安早候在殿外,忙慌慌地跑了进来。
“奴在。”
“传旨,即刻着刑部、银台司、绣衣直使三部彻查船底火药案。务必查到根源之处!”
“诺。”
“将郑罡等人,即刻押解进京。”
“诺。”
殿中空荡荡的。
万勰帝闭上眼,不知是掌心的疼痛还是心底的不安,背影微微佝偻。
若说身为天子,可海纳百川。他能容忍儿子与爱妃苟且,默许皇子与大臣结交、暗中敛财。睡龙床,抢走兵符,甚至私自出海,他都可以不动杀心。
唯独胁迫二字,他不能忍。
这天底下,胁迫他的人,都死了。
包括那个老东西!
彼时,始帝刚登基一年。
在一个始帝宫中的暗室里,豆点大的灯光下,时任太子的万勰帝缓缓推一张用数十张羊皮缝制在一起的巨幅舆图。
图中不仅仅画着芮国,还有芮国四周的众多小国。有山高、有河宽,有官道,也有海中诸岛,大城小村,都标得清晰。
他被这舆图惊得心潮彭拜:父皇竟有此惊世之图!
若早些得到,取这天下必如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