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两人到了面前来,弘晖微微抬手,示意两人起来,这才道:“工程应用物料,取用工部现有物料,若是不够,可动用户部库银。等工程完成之后,再行结算另奏。”
和硕庄亲王允禄好不容易逮了个能插上话的时机,上前来就低声提醒新君——康熙六十一年,圣祖仁皇帝归天之时,曾令一百零八名喇嘛在乾清宫念经二十多日;如今大行皇帝既然已去,是不是也当如此安排?
弘晖被他一提醒,点头就允了:“朕当命葛尔丹习勒土库图克图等一八零八名喇嘛准备。”
毕竟慈父新丧,弘晖心中哀痛。
他刚才从乾清宫取立储匣开始,其实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
等到这时候布置完了许多事,弘晖心中哀恸上涌,低头见满身缟素,只觉得眼眶发热,
不知道额娘还撑得住么?
见众大臣们还在彼此商议着,弘晖转身往后殿走去。
众妃嫔们正的跪在大殿之中,有的哭不出来,这时候也用衣袖一遍遍擦着眼角,装出痛苦悲伤的样子。
听闻新帝过来的动静,众人连忙行礼。
弘晖叫起之后,便看见清扬姑姑和婷儿姑姑满面愁容的守在暖阁门口。
弘晖走过去,在暖阁门口顿了顿,嘶哑着嗓子,扬声道:“额娘。”
暖阁之内寂静无声。
弘晖沉默地在门口站了一瞬,便听见外面又有了动静,是前殿又有大臣过来请新君决断事情。
暖阁之中,所有的窗格子都是放下的。
所有的帘幔都是拉上的。
光线幽暗。
日头已经往西边走了。
等到这一日的太阳落下,漫长的黑夜将永远到来。
落日的余晖打在准皇太后花白的鬓发上。
宁樱坐在暖阁内最深处的一角,沉默地蜷缩在椅子上,将脸埋在膝盖之中,细细地想着从前同禛一路走来,经历的许多事情。
有时抿嘴微笑,有时轻轻皱眉。
她想着原来人生一世——自以为还有许多时光,原来也不过瞬间白头,咫尺天涯。
在这样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宁樱一抬头,忽然便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没见过的路上。
这路上,还有些人丧魂失魄地往前走,看不清面目——连五官都没了。
宁樱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可怕,只是心里糊涂: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一边想着,一边就不经意地看见了远处一个熟悉的男人背影。
那人只是静静的站在路旁。
宁樱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宽阔的肩膀,精悍的腰部线条,即使隔了这么远,她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是四葫芦。
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立刻就全力以赴地向他跑了过去。
奇怪的是:每跑一步,她便觉得身体轻盈一分,似乎渐渐在恢复年少时候的体力。
倘若这时候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宁樱也会发现:自己鬓边的白发也全部褪去了。
她重新变成了十六岁刚刚入了皇子府的那个少女。
追到那人身后,宁樱急切地就道:“爷!”
那人浑身一震,回过头来。
眉目冷厉,身姿挺拔——正是禛。
不过是年少时候的禛。
宁樱气呼呼地就去抓住了他的袖子,简直恨不得咬他一口。
她委屈地嚷嚷:“爷怎么这样啊!你都对我说了好几次了:说咱们什么时候都在一起,绝不分开!你昨晚上还说绝不丢下我!”
她越说越伤心,跟个孩子一样,嘴角一咧就大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