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公共租界,邢公馆。
自从恭亲王奕坐洋人火轮南下密会已经过去了数月,此后这座邢公馆便成了邢酒肉和碧萝的小金屋。
但这日,邢公馆却再次变得气氛森严起来。
当然,这种气氛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邢公馆的位置本就偏僻,偶尔几辆黄包车经过,苦力和车里的乘客也都不会对这座平平无奇的小洋楼多看一眼。
没有谁意识到,可以决定晚清命运的两个关键人物,此时正在里面说话。
……
“季高兄,宿松一别,已经五载了吧!”
“少荃倒是气色越来越好,想必是洋人的花旗参养人吧?”
“季高兄啊季高兄,你还是这副臭脾气,那些洋人,尤其是花旗国,也有可取之处的嘛……”
对话的两人,正是大清江苏巡抚李鸿章,以及大清闽浙总督左宗棠。
与处事圆滑,长袖善舞的李鸿章不同,左宗棠虽然要年长十岁,但性格却要刚烈得多。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屋子中的随处可见的西洋物件,冷哼道:“你倒是还记得宿松之事,我还当你忘了个干净。”
李鸿章故作惊讶道:“季高兄何出此言,当日你未接上谕负气而走,曾帅、文忠公,还有愚弟可都齐聚宿松,为兄奔走啊!”
李鸿章所指的文忠公,自然指的不是他自己。
作为清朝最顶级的谥号之一,“文忠”仅次于曾国藩的“文正”。
得此殊荣的却不止一人。
索尼、林则徐等人死后都是得封“文忠”,几十年后老李他自己驾鹤西去,得的谥号也是“文忠”。
李鸿章在此所指的“文忠公”,则是4年前刚刚故去的胡林翼胡宫保。
说起晚清四大名称,常见的说法是“曾、李、左、张”,但实际上,在早期张之洞尚未扬名之时,四名臣的说法其实是“曾、左、李、胡”。
论此时名望,胡林翼此人更要排在曾、左、李之前。
而且胡林翼是少数同时被教员和常校长两人推崇的伟人。
只不过前者主要看重的是他的民族气节,后者主要看重的是他的官场权术。
教员“润之”的字,便是取自胡林翼的“润芝”的号,足可见在他心中的分量。
1860年,汉人地主武装已经完控制了长江流域,这引起了清廷的猜忌。
借“樊燮事件”,咸丰皇帝下诏要求“就地正法”左宗棠。
左宗棠在湖南六年的努力,用潘祖荫的话说“此天下所共见”,而朝廷见到官文的一纸奏疏,便下诏“就地正法”,实令汉员寒心。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曾国藩、胡林翼、李鸿章等人表现出了湘、淮、楚三军同气连枝的一面,三人一起来到安徽宿松,并公然接纳逃犯左宗棠,以此终迫使咸丰让步。
他们在宿松一共住了二十余日,肃清外人,日夜商讨了一些不可言明之事。
可以说,这是距离中华民族近代史翻开新篇章最近的一次。
根据左宗棠后人左景伊所著的《左宗棠传》记载,当时这几人所议之事,正是关于改天换日的内容。
而首议者,就是湖北巡抚胡林翼。
他直言:“天下糜烂,岂能安坐而事礼让?当以吾一身任天下之谤!”
左宗棠也认为当今天下满人治国已腐朽不堪,洪杨内乱之后粤匪也已不足为惧,正是厉兵秣马,问鼎天下之时。
实际上,在简又文《太平天国史》、肖一山《清代通史》、张家晌《左宗棠:近代陆防海防战略的实行家》、稻叶君山源《清朝史》等书中,都有一则无法考证的传言。
早在洪杨之乱初始,太平军攻克长沙之时,左宗棠便认为“当今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