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二人沿着街市一路向南,越靠近这杨淮路,车马便越多,迎春有几次避让不及,差点被马匹撞到。
望着渐渐绝尘而去的马匹,迎春唯有心中不住的咒骂。
这杨淮路在杨江西岸,东岸却是那士子们考取功名的所在——贡院。
“这真是有意思,这边寒窗苦读数年,转头就去温柔销金之地挥霍,你说好笑不好笑。”迎春与喜安并着肩走上桥,桥中央护栏处刻着‘赤雀桥’三字,桥那一边,便是杨淮路,但见两岸河房,雕栏画槛,绮窗丝障,十里珠帘。河面上,则飘着游船画舫,形态各异,隐约有丝竹之声从船中传出。
迎春主仆二人混在人群中,便走到了杨淮路,然后顺着人潮的方面,沿着河岸朝南走去。
走了约一里路,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璀璨花海。
但见道路尽头,是数不清的各色芍药,白、粉、红、紫、黄、绿,甚至还有黑色与重色,小如茶盏,大若海灯,重重峦峦,目不暇接,这花海里面,却是无数盛装女郎与鲜衣男子,或成群,或独立花荫,或成双成对,来来往往与花丛,争奇斗艳,一时间不知道是人赏花还是花赏人。
“‘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喜安,你看那个绿衣女子,穿的就应该是无缘裙罢,这种裙子特点就是下摆无缘,显得清爽干净,先秦时有个叫罗敷的姑娘,穿上这种裙子迷倒了无数人,但这个姑娘偏要在腰间配上那么长的缎带荷包,显得头重脚轻,反而不美;你看,那个穿石榴裙的女子,‘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这种裙子是好看,但太过艳丽,这女子皮肤白皙,但五官过于小巧,压不住这颜色,反而被裙子喧宾夺主,抢了风头,要知道,衣裳是穿在身上让人显得好看的,她还不如穿她旁边那位女伴的半袖裙糯,只在领口处缀些花饰就好,又简单又别致。”
迎春一路走,一路观察评论,听得喜安无比惊讶。
“奶奶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啊!”
“我学过呀,老师教过的。”迎春随口答道。
“啊,奶奶府上的先生竟然还教这些啊!”
“额,”迎春顿了一下,接着便道“是啊,我们贾府,小姐们是什么都要学的,哪里像他们孙府,不要说女子,即便男子,也是不学无术的废物。”迎春冷冷笑道。
“老爷府里自老老太爷起就是习武之人,听满福姐姐说,老爷小时候也吃过不少苦,五六岁时起就开始练身子,寅时就要起床,常练到三更才罢休,若果做得不好,老太爷就是一顿鞭子。”
“你们老太爷这么狠?”
“老爷是庶子,所以老太爷也不太爱惜,平日除了打骂,也不怎么管教。”
“怪不得。”迎春冷冷一笑,便继续向前走去。
二人走没几步,却见前面一片喧闹,紧接着,两辆华丽的敞篷马车一前一后沿着花间小道缓缓驶来。
前面那辆车上坐着一位身着飞花玉罗裙的艳丽女子,身边是一位身着淡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该男子面容洁白,五官精美,倒配得上面如冠玉四个字,一双眼睛更是不笑似笑,只望着身边的这位女子。
后面一辆车子上,坐着两男一女,那名女子同样生得肌肤玉雪,娉婷娟好,身边坐着一位锦袍公子,对面则坐着一位青色布衫的男子,这两名男子相貌有几分相似,俱都是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身上都是存着一股富贵之相。
周围的游人这时也都被这两辆马车上的俊男美女吸引,纷纷驻足观望,更有人朝着第一辆马车上的女子指指点点对身边友人道“快看,这便是媚春楼的豆娘啊。”
迎春见豆娘这般招展而来,却是不禁掩住嘴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却是被豆娘见着了,便即吩咐身边那手持马缰的男子将车停下,然后笑着招呼迎春“李公子,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