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贤说罢,一个振袖起身欲离,却被姜玲珑一把抓了手腕,拉回座上。
“你——”他惊异望她,张了张口,却没再说话。
“她处心积虑入府二十栽,对你们兄弟三人关爱有加,更是又先后诞下四子。兄长和几个弟弟爱戴她不算,你能说,父王对她没有丝毫情义?四个孩子啊。那可是活生生的血脉。”姜玲珑紧盯司贤,眼眶泛红,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要处置,也得父王亲自动手。”
姜玲珑说完之后的很久一段时间里,都维持着上半身前倾而急促的姿势不变。像是被什么东西定在那里,目光聚焦,目色却很浅,仿佛在看着什么近在眼前的事,同时鼻中不断地吐纳,呼吸,几欲落泪,又生生将自己的红眼眶逼了回去。
随后,司贤感到自己腕上的力量渐渐变轻。
她松了手,躺了回去。
殿内出奇地静默。
邝毓从椅上起身,负手缓步立去窗前。
司贤紧抿着唇,虚望着姜玲珑后颈处垫着的雪狐皮毛。
而她双目半闭,就这样仰面躺着,一言不发。
三人无语。
司贤移目望她,见她犹如病去抽丝一般,垂着手,眼中茫然怅惘,失了焦。
他突然明白了。
她刚才不是在真的看什么东西。
而是在回忆。
那些他们都不曾知道的,洛依依在姜府的遭遇,像走马灯一样以姜玲珑的眼帘为幕,一帧一帧地闪现,划过。
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却像过了一个长夜。
空气有些窒息。
终于,姜玲珑动了动食指。她撑坐起来。
司贤了然于胸,挥掌收势,替她开了殿门。
橙月从殿外探进脑袋。
明眼人都看得出殿内气氛沉郁。
“主子?”她小声问。
“啊。”姜玲珑应了一声,静静缓了口气,抬臂指了指床上的抱枕,“将虎贲殿送来的东西,拿去,统统烧掉。”
橙月看看司贤,又瞧瞧邝毓,一个面色如铁,一个琢磨不透。
她在门口乖巧地应声,让苏瑾僩进殿帮着一起抬。
“正好。”她见苏瑾僩进来,又徐徐吩咐,“天寒。就将火架子设在虎贲殿外,给曦妃和小世子,取取暖。”
苏瑾僩得令应了一声,就里里外外忙去了。
敞开着殿门为殿内灌入冷冽的寒风。
司贤将姜玲珑扶下,替她盖好毯子。
借了冷风,他清醒不少,面色已然如常。
邝毓见状才坐回来。
“国事要紧。”司贤等邝毓入了座,起身给他们沏了新茶。等苏瑾僩那边搬得差不多了,便合了殿门,斟完茶,才回到自己位上。
他这一阵走动,竟让闷着声姜玲珑也缓和下来。
她看着邝毓将城防图从袖中取出,在桌上铺展开,司贤便凑上前,两人肩比着肩,头碰着头,以指沾水砸图上圈圈画画,低声探讨。
司贤心无旁骛地专注于那方寸之间的调配,时不时颔首同邝毓确认。邝毓辞色温和沉稳,语调舒缓,看起来成竹在胸,游刃有余。
这两人认真的模样,毫无一丝杂念。
谷悍唯一的野郎官。和霖国战功赫赫的一等公。
姜玲珑从他们身上想到了司秦。
那个关键时刻能够离开王兄和妻儿,赴北抗敌的远阁王。
那个传话来说,晋绥有难,他无法脱身驰援洛河的摄政王。
国以律治,以法治,更以像他们这样,刚正忠诚的人来治。
姜玲珑唇角上弯,下了地,走去他们身边。
“研录记里有些好东西,”她指着一处城头,“也能用得上。”
橙月和苏瑾僩呼哧呼哧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