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伏魔军的加入,不仅分铺挂帘的活都干完了,还新整理出三十五座大帐。原本只能倒睡在各自营帐里的病患正陆陆续续被整合到新的医帐内。
新成立的医务兵们仍在大营穿梭,仍需要再清出二十八座医帐才将将够用。
张雀骑马在营中奔波。
马不停蹄。
他身后背景从一处处衣物焚烧的熊熊烈火,到冒着巨大热气不断沸腾的蒸煮大锅,再到几十人爬高落低敲敲打打拉起的新医帐,点缀着不尽在途中鱼贯出入的担架,不断转换。
他的身前身后,全是一张张焦灼凝重却不甘放弃的脸孔。
此刻在他面前的三名御医,两位垂手而立,一位绑着。
还真真给绑过来了。
张雀亲自给人松了绑,说了几句软话,又点到即止地威逼了一下。
三人蒙着面,进了医帐。
刚送了人,各营的人册就递到他手上。
张雀打开细看,眉头逐渐拧成一股绳。
大营里,两位军医,三位御医,统共五人需要每人分管十三座医帐,合共每人负责约六千五百名病员的情况。
一日十二时辰,一时辰十二盏茶,一盏茶两炷香,一炷香有五分,一分为六弹指。
这五位医官,就是不吃不喝不睡昼夜不停地看诊,三弹指一个病员,一人一天也只够看两千多个。
于是底下良工对病员的实时监测就变得无比重要。
再往下算,五百人的大帐,二十人一排,总共二十五排。一人看一排便是需要一千六百二十五名有经验的良工。这还不算换班轮休实际需要的人数。
而目前军医下属只有四十名良工。
这悬天的落差让人倍感无力,惶然有些颓丧。
伏魔军入编后的八营目前抽调出一千人临时组成了医务兵。
就算是一名良工一顶医帐,勉力并管二十四名医务兵,六十五顶帐子仍旧有很大的人员缺口。
而这已经是目前洛河所有兵力的极限。
更遑论其他的战力短缺。
太多地方连换班人手都安排不出,一个人顶两个甚至三个人用。很多士兵已经在自己的岗位上勤务兩天一夜了。
再不休息,待精疲力竭无人可用之后是什么在等着他们?
城内无人维稳的暴乱。
城外无人严防的攻陷。
张雀几乎能够看见两日后尸横遍野,人间炼狱般的洛河惨状。
这,如何撑得下去……
他捏着手册,在努力的克制下依旧指尖发颤。
他不过是一个都尉直属的二等从卫兵。
城主对他委以重任多半是因为他知道私兵的事,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可他除了实行调度,配合各营,还能做什么……
“报——!”
通讯兵一个个嗓子都劈了,张雀回神望去,见对方用嘶哑的嗓子指着不远处大营营门激动地急呼,“城主回营了!”
他骑在马上远眺,只见夕阳之下,一张貂毛斗篷随冷风猎猎,斗篷底下的人正疾步向前,朝营内而来。
而她身后,是千军万马。
夕阳成影,一颗颗脑袋夹着脑袋,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他们列着兵阵而行,面蒙布巾,却昂首挺胸,步履整齐,似要踏破天地,扫荡万物一般,气势恢宏。
他胸中一震。
仿佛听见擂鼓喧天。
只刹那一滞,张雀回神策马迎去,终感拨云见日,胸中暖意流动,畅遂且惊喜。
她上哪儿去搞了这么多人来??!!!
可惜这个惊喜的情绪并未维持多久。在他下马行礼时,已经彻底只剩下前半部分了。
他认出了在韶华郡主身后侧,领军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