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嫚去世后,东宫有段日子的确十分消沉,众人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道他这样也是人之常情,可见他总不振作,便都忍不住来劝他。
这天,卢太傅给他讲完学,见他仍是郁郁寡欢,想了想,对他道“臣知道,殿下与许良娣情笃,可逝者已矣,生者也当学会释怀啊。”
萧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老师,我身边,没有亲人了。姑母走了,母亲走了,现在连阿嫚也走了,灵犀也马上就要去封地,我身边没有亲人了。”
卢太傅听了,心疼不已,却还是沉吟着道“殿下可知,古礼之中为何定下丧服之期?”
萧琮望着他,有些茫然地重复,“丧服之期?”
“丧服之期,便是古人为自己定下的哀思之期,在那个时间内,再怎么伤痛都不为过,可一旦过了那个时间,就应该从悲伤中走出来,做自己该做的事。”
萧琮惨然一笑“母亲走后,我没为她服过一天丧,阿嫚走时,我都不在身边,太傅觉得,我的哀思之期,多长合适?”
卢太傅却忽然躬身拱手,幽幽道“孝子为母服丧,三年为期,丈夫为妻服丧,只需期年,臣想问殿下的是,古礼之中,东宫太子对太子良娣的丧服之期,当是多久呢?”
萧琮思索许久,自嘲道“学生惭愧,请老师赐教。”
卢太傅道“并没有。”见萧琮一脸疑惑,他便又道“古礼之中,并没有相关的仪制,所以,”他一字一句道“国之储君,既受天下供奉,就只能时时刻刻,以天下为己任,视万民为亲子,不能为一人怠也。”
萧琮闻言,垂眸不语,卢太傅见他如此,心中更是不忍,便也沉默着,行礼告辞。
他走后,萧琮独自扶额哀泣良久。两三日后再见,卢太傅便惊觉,他已恢复了往日的温雅从容,因此还倍感欣慰。
只有静宜这个枕边人知道,哪怕那之后,他唇边又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可眼中,却多了些别人看不见的忧伤。
连尚且年幼的灵犀也隐隐感觉到,兄长跟从前不同了,至于哪里不同,她也说不清,大概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从前喜欢参加学士们的诗会,虽然知道自己诗作得并不算很好,但兴致来了,也能得一两首尚可的,可如今,他虽偶尔也还参加诗会,却再也不作诗了。
沈筠如今,也不作诗,不填词了,即便每每陪着那些公子哥吟风弄月,也是随口拣些前人的佳句附和,敷衍过去而已。
这天,她身体有些不适,本来已经跟向嫫嫫告了假,准备独自在房中休息,谁知到了夜间,杜月儿身边的使唤丫头突然来了,说要请她去救场,沈筠忙问是怎么回事,那小丫鬟道“月娘子本来陪得邱公子好好的,可突然来了个什么裴世瑜裴公子,喝酒就喝酒吧,还非要行飞花令,他自己跟本诗词集子似的,当然没什么,可月娘子哪拼得过他呀,”她说着,又压低了些声音道“要说平日里,这样的情况,被他们占占便宜也就罢了,可方才月娘子去更衣时,才见自己月信忽然至了,上次她就是因为月信里饮酒太多,淅淅沥沥半个多月才止住,这次可不敢再这样了,不得已,才让奴来请雪娘子去救个场。”
沈筠听了,淡淡笑道“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稍后就来。”她说着,便已打开妆奁,准备梳妆。
等她收拾妥帖,走到杜月儿房门外时,便听到里面有个年轻人道“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之后安静了片刻,那些人便哄笑起来道“月娘子又没联上,该罚该罚。”
沈筠想了想,叹了口气,一边推门而入,一边朗声道“邱公子来了,怎的也不唤奴家。”
里面的人听了,都把头侧过来看她,那邱公子一见是她,奇道“向嫫嫫不是说,雪娘子今日身体不适吗?”
沈筠嫣然一笑道“奴身体再不适,听闻邱公子来了,也是一定要来相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