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子路旁边是浓密得一眼望不穿的树林,都是他不认识的树,交叉丛生,密集又阴森,高大又凌乱。
怎么说他们这一代人小时候也是在村子里野大的,林子里啥样谁没见过,又不会突然冒出来一只老虎,这么大的人还能被他吓死?
越想越不忿,抵触情绪越来越强烈,加之他自己好奇心的趋使,唐易把裤脚卷起一圈,踩着湿软的泥土进了树林。
待李义拿来调配好的药,路纪言点燃桌上蜡烛,取出布袋里的银针仔细观摩起来。与其说是观摩,不如说他又是在回忆扎针的手法。
“师父,你可以出去了!”
靠在门口,一只脚踏出门外的李义本就有着马上出去的想法,奈何又怕他这三徒弟时间长手生,难免在下手之前问自己几句插针的要诀,所以才逗留了片刻。
现在有了路纪言的话,李义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是很有把握的了,这才满意地背着手出了门。走之前还细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坚强的一个,全程吭都不吭一声。”
“那又怎么样,当初还不是败在别人手里。”
“不一样,如果是一般人,恐怕连命都没了。你躺回去,现在要将药水以最直接的方法输送到你身体里。”
“我想穿上衣服。”
林舒文紧紧抱着她的外套不撒手。
路纪言看出她的意思,浅笑一瞬,答一句好。心道难得,都这个时代了还有这么内向保守的女生。果然是她林舒文,第一眼便能看出与众不同,自出一格。
大概是他也累了,穿穴毕竟也是一种体力活。路纪言拽过一把椅子放在桌子和木板床之间坐下,捏着手里的针认真在烛火上燎烤。
药碗就放在布针袋旁边,待蜡烛把银针烧的温度够高,针柄开始发烫时候,路纪言把针插入碗里。
再拿起的时候,林舒文已经乖乖躺好,穿着她的宽大半袖。她看着路纪言拿起冒着一丝热气,针尖带着深色药汁的针,缓缓插进自己锁骨以下。
她能感觉到那种舒服的力度,缓慢地用力,所以不会造成痛感。旋转的针尖从她皮肤上钻出一个极小的洞,带着药刺了进去。
像是纹身时被针刺的感觉,但是远比那舒服,因为这种力度是绵软有力的,不像那种快速用力带来的十分强烈的痛觉。
因为舒服,所以她才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略歇息个几分钟。
“不管你愿不愿意回答,我还是想问问你,有关夏晨音的事。”
早该猜到的,他这么主动,费劲心机地接近自己,还不是为了调查夏晨音的死因。林舒文知道,同在一所学校,他想找她,她逃得了一时也逃不过一世。结果,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与其做那个畏畏缩缩的懦夫,忐忑不安地躲来躲去,还不如就此摊牌,她也能活的少一些愧疚感。
另外,她把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交出去,也是作为他这么费心救自己的一个回报了。
“是我!”
林舒文睁开眼睛,神色十分坚定,目不转睛地盯着涂满白灰的老旧房顶,语气也十分果断。
“是因为我!”
路纪言刚从针袋里捏出的第三根针悬在蜡烛上烧得时间长了点,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眼里十分淡定,又似乎有那么几分惋惜和好奇。
“你就不解释?或者为自己辩解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因为我,因为那些人要找的人是我,我害怕逃跑,情急之下拉上了夏晨音,才害得他心脏病突发。是我害死了他!”
林舒文第二次说这句话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同样一句话,第一次说的时候,她伤心不已泪如雨下。第二次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从容释然,眼里甚至都是干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