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重在几声遥远沉闷的炮声中醒来了,腊月二十九,年来了。
枕边的衣服是新的,母亲用自制的烙铁熨的平平展展的。
一身绿色棉布六五式军装,也是这年代流行的款式。
六五式军服定型后,七一式、七四式和七八式都差不多,非专业人员难以区分。
帽子也是家做的的,也是绿色的,帽檐反复扎制了几遍,搞的像把鞋垫配了上去。
所有的成品服装只有袜子是买的,李之重收到一副花袜子。
衣服还是按照母亲的理解,都在加长加大后免边儿的,也是时代特色,需要的时候放下来,像是接了一段新的。
李家叔伯弟兄六个的衣服,除李子恒之外,都一样。
附近的孩子也都一样,区别在于绿色和蓝色,那也是父母咬牙置办的。
大人可以凑乎,委屈了孩子有点说不过去了。
实在没办法的人家就棉衣外穿,有些扎眼。
女孩子的衣服要花哨一些,按照孩子们的说法“红袄绿裤儿,真像个媳妇儿”。
“跑大年”指的是孩子们换上新衣服,装点零食出去闲逛,行进在欢乐声中称之为“跑”。
李小拴和李小凤出人意料的居然主动起床了。
兴奋地穿起了新衣服,唯一遗憾的是家做红背心有点潮,昨夜刚洗的。
父亲李德财把昨夜洗了的红背心托在炉火上烤了烤,张开腰子的上部放在炕上,让两小往里跳,亲昵的称为“跳井”。
母亲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家,把被子叠的齐楞板正的,并警告两个小的严禁靠近。
天蒙蒙亮就有小孩活动到了街上,彼此炫耀着吃的和玩的,新这个词此时被赋予了更多含义。
由于衣服的接近,有点空军和陆军汇合的味道,唯独缺了海军,白色衣服在北方农村可不是什么蓝天白云大海的象征。
李子恒的第一担水也担了回来,比平时慢了不少,居然要排队。
李之重也走出了大门,不是跑大年,而是他常规的跑步。
整个村子今天似乎醒来的比以往都早,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中,空气里弥漫着秸秆焚烧的清香。
李之重今天的鞋也是新的,是母亲换工而来的。
条绒布棉鞋,带气眼儿穿鞋带的那种。
由于第一次穿,鞋底硬邦邦的有些硌脚,不过跑了几步就好多了。
今天村外人很少,甚至连拾粪的都没看见几个。
两圈下来回家后,背心都湿透,不过也不敢把棉衣脱了晾着。
不像后世秋衣秋裤就可呆在家里过冬的,基本上是外面穿啥回家还是啥。
母亲马玉仁正在给两个小的分配糖果,各样装一点,还要嘱咐一句“慢慢吃”。
李小凤的衣服也是全新的,甚至有点时尚的味道,那是料子贵的原因。
一身红褐色条绒衣裤,点缀着白色小花。
鞋也是红色条绒棉鞋,剪发头上带着二姐给买的发卡,小脸红红的可爱极了。
领到糖果后李小拴和李小凤飞快的离家了,那种欢快让李之重羡慕不已。
奶奶一早也换了新衣服,一身黑。
头戴黑色大绒帽,帽侧缀一朵黑色绒花。
上衣是黑色大绒斜大襟夹袄,缀着桃疙瘩儿纽扣。
裤子是新做的黑色免裆大棉裤,裤腿儿紧绑。
脚穿一双小巧的黑色绒面棉鞋。
正襟盘腿坐在炕头,容光焕发。
“奶奶,你这一换新衣服,一下年轻了不少,说您六十也有人信。”李之重说。
“哪有那么年轻,过了年就八十四了,我这岁数的没几个了。”奶奶笑眯眯的说。
“八十四咋啦,您最少要活一百岁,以前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