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藏私,但是艺术、美感这种东西是无法说清的,当我沉浸在设计稿中的时候其实看到的不是纸面上的线条,我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女人。那些女人在我脑海里搔首弄姿,穿着我给她们设计的衣服出入在各种场合里。那是一种奇妙的幻境,可以随时变化面料和细节的幻境,这种虚幻的东西说出来,必定会引来别人看精神病一样的目光,所以我不能告诉他们实情。
我只能抛开美丽幻想这种纯意念的东西和他们谈工艺谈版型,这些他们能听懂,并且觉得自己可以做的比我更好。其实在版型研究上他们也无法比我做得好,仅我亲自试衣这一条,他们就做不到,我穿过上万件热卖产品,不同风格的衣服在人体上应该呈现怎样的状态,他们很难比我更清楚。
我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身体,关键尺寸的变化我一清二楚,车间里的大货与我的样衣有一公分的误差都可以被我的身体感应到,这让很多工艺师叹服。
谢小米觉得这些老板根本不想了解这些,因为他们不愿承认自己不够有天赋和不够努力。人人都希望自己才是强者,甚至是王者,他们宁愿选择相信别人是因为某种机缘巧合的手段获得了利益,也不肯承认别人比自己更用心。
不知出于什么动机,大老板邀请我帮他去试穿他原来品牌的样衣。我去了几次,老板娘似乎从这件事里找到了进一步插手我们新品牌的机会。
老板娘来我的办公室看我审版,我看见她居然拿出了手机偷拍视频。这是我不能容许的事情,新品牌的新品还没上市前都是商业机密,而且我们品牌的定位比原品牌高端,如果她要偷我的款式来冲击我的市场就肯定会坏我的事。
“梁总,不要拍照,我们的这批产品搞出来很不容易。”我当场制止了她。
她慌忙收起手机,脸胀得通红说“没有,我没有拍照,我,我只是看一下手机里的短信。”
看短信需要把手机举得和脸平行?看短信需要慌慌张张一边看屏幕一边看我?我自然不信她的狡辩,但我冲她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追究这个问题。
隔天我向合伙人,也就是她的老公说了这个问题的严肃性。关于高端品牌和低端品牌的差异,我们曾经讨论过,这里面关键点就在于设计师对时尚的演变的预判,超前的研发才能带动超前的消费,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大家都懂的。低端市场靠抄袭、低价和巨量来冲击市场,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我无可厚非。但如果同样的货品同时进入两级市场,对高端市场的品牌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大老板明确表态不会将我们的产品放到他们低端品牌生产,这件事他也会去提醒他的老婆注意。
谢小米一直在看好戏,她对我说“你信不信,转头他就会回来对你说他老婆并没有偷拍,是你误会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除非他不在乎搞坏我们的关系,这种现场抓到的事情如果还要抵赖,后面就不知道还会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情。
谢小米的话后来得到了应证,大老板果然来对我说“你多心了,我们怎么会那么傻?新牌子一件赚一百,老牌子一件赚十块,这个账我们还是算的过来的。”
面对他的逻辑分析我无话可说,当然我也不可能说我这样看他们就错了,人家夫妻同心,又怎么容得下我这个外人去置喙,他的反击也是可以理解的,是我太单纯了。后来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把这些款式放在了低端品牌销售,但那已经是我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其实后来我分析,我的这次行动大约是让他们看清了我捍卫自身利益的决心。
这件事情过去后我没有太放在心上,接下来的生产需要我投入大量的心力。我发现这家老牌大厂用的原材料价格并不便宜,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按说这种每年生产能力巨大的厂都能获得供应商最低的价格,但在我看到的报价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