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仡看进魏韫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波流转间光辉似锦缎,顾盼虽怯,可难掩流彩。
这姑娘的眼睛不骗人,是个聪敏但不功于心计的。
待她跳下车去惶惶逃到大门后面再不见身影,允仡才转了头,他看着手中桃花拿出随身系着的靛蓝色锦囊,可打开系带后手上的动作便停了。
“重明楼。”
车轮轻启,车外沈家宅院的灯火照在车内更显幽隐,束束流光下允仡轻轻将桃花放在了一旁,并未装进袋子。
重名楼一厢房内,葛将军形单影只,烛光下除了酒壶却有酒杯两盏。
允仡下了马车,快步走至重名楼三楼,推门入内,葛将军已等候多时。
允仡走进,李贞站在门外,双臂扒着门框向内用力,吱呀一声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有线索吗?”允仡走进席间,坐在了葛将军对面。
葛将军摇头,“重名楼的所有人都换了,之前的侍者庖厨全都不知所踪。”
允仡微微牵动嘴角,神色略显颓唐。
“将军莫要再为圣上辩解了,重名楼侍者一夜间全部消失,他毕连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做不到的。”
重名楼不仅开在京城,还坐落在京中繁华鼎盛的街道,其中的幕后掌柜,与朝廷自然联系甚密。自上元节重名楼命案发生后,允仡和葛将军就一直在调查其背景,可查来查去只找到了些小喽啰,可即便如此,这些小喽啰中并无一人与绥国有通。反观圣上,自那日当着朝臣罚了允仡葛兆后,后续追查全都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允仡斟满杯中酒,看着酒杯犹疑片刻终是仰头一饮而尽。一路上并未停歇,他确实渴了,可这酒下肚喉间却是更加灼热难耐。
“赫先,饿虎尚不食子,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吧。”
允仡后仰,瘫坐在椅上,殷红的唇勾起凄凉一笑,“圣上向来薄情多疑,自他决定把我送到绥国当人质起,大概就已将我和他的骨肉血缘之亲一刀斩断,远远抛到九霄云外了。”
允仡盯着杯中酒,静默时缓缓收敛住眼中的悲伤,再不见半分情绪,“那日魏校尉给我看了那封假书信,我就已经猜到了这应是陛下借绥之名意欲除掉权臣的把戏,只是不曾想自己也和当今仝同平章事、定远侯一般尊容,引得皇上如此费心。”
那日书信里的字勾笔繁多,一看就是出于绥国人之手,可皇上和沈校尉却不知,毕连的汉字要比大多数多年习书法的汉人写得还要苍劲流畅,这也是为何毕连的字能令允仡过目不忘。当时允仡早就知道此非毕连所书,脑中飞快算计着,又思及不日皇上曾下了女学之令,结合他以往向来不出手,一出手就一步到位的性格,心中已猜到了此次暗杀乃圣上所为。猜到了就不能犯傻戳穿了,毕竟若是按他亲爹的设计,如今他允仡已经一命呜呼,更别提指认毕连亲笔一事。
允仡抬眼,只见葛将军眼神凄凉,似有怜惜之情,可允仡却是极厌恶他眸间的同情神色。
只有弱者才会被人同情,而允仡自诩并非弱者。
他举起酒杯微笑看着葛将军,葛将军亦斟满酒碰了上去。
“我生在无情帝王家,早已看透了圣上的冷漠虚伪,所以这事也在意料之中,自然也就无关痛痒。”允仡话语间云淡风轻,微笑始终挂在嘴上未曾垂下半分。
葛将军垂眸黯然,当初此事发生他大抵也猜到了六七分,只可惜仍抱着三起刺杀做派各异的侥幸心理,坚持追查了下去,如今看来,只会越查越令人失望。
“圣上虽有盖世机敏,可非大智,器小多疑乃是君主大忌,长此以往只会搞得人心惶惶,君臣异心。”葛将军语毕长叹一声,既是为允仡,也为朔朝。
“沈家势力太大了,定远侯殁了朝中才算平衡,如此虽残忍,可也守住了沈家满门忠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