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列传(11)诈和
遗憾的是,孙笑似乎是过了二十几年养尊处优日子的缘故,当年先登城头的血勇已经被完全抹去,只剩下一滩烂肉在暗自垂伤。
孙笑用双手支撑住身体半卧在地上,叹息道“愿奉上全部家产,隐姓埋名,为一田野乡翁”
东门豹摇头道“不可。”
孙笑低头匍匐,又道“愿指认田伦,举家徙于远疆边陲之地,戴罪赎身了却残年。”
东门豹亦不允。
孙笑的手指抠在地砖上,他根本不敢拔刀面对昔日的大帅,只得磕头如捣蒜,说话都带着颤音。
“愿伏法受死,恳请大帅留我全尸某也算军伍之人,不愿传首诸郡,魂不归少司命。”
东门豹沉吟道“全尸不好说,但若你积极赎罪,我会尽力保你孙子一命。”
孙笑闻言颤抖着抬头,他留在老家的发妻早在北伐时就病死了,发达后新娶的妻妾为他生下了三男四女。
长男才刚刚成家两年,如今孙笑还只有一个孙子,隔代亲的孙笑将那小婴儿视如珍宝,取乳名为孙大郎,希望他能茁壮成长。
东门豹问道“孙笑,汝意下如何?若不愿,大可用佩刀自尽,免受牢狱之苦。”
说罢,东门豹颇为惋惜的长叹一声,很是失望,这是他对这个旧部最后的情分。
孙笑悔不当初,落泪道“下吏谢大帅抬手之恩,下吏愿为大帅驱策。”
“你只需如此这般即可。”
东门豹压低声音简单说了几句,孙笑失神落魄的点了点头,随后便看着东门豹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庭院里空空荡荡,二十步远的圆拱门外站着如松般挺立的稽查司缇骑,整座郡尉治所已经被彻底控制,上至长史,下至典吏,尽数被缇骑召集于此。
东门豹声如洪钟,朗声宣布“江宁郡尉孙笑渎职欺上,横征暴敛,罪行恶劣,证据确凿!现已被本侯缉拿归案,明日举行三司会审,共理此案!”
所谓三司会审,指的便是东门豹所带的缇骑稽查司与东南道监察司以及中枢派来随行的按察司都御史,三司会审代表着帝国最高司法机关的决断,拥有直接审理两千石的权柄。
翌日,宁县县衙。
由于东门豹要公审孙笑的消息传递的太过仓促,事发突然,没有人能事先做好准备,东南道监察司的监察御史是连夜从江宁赶过来的,一路坐轿子颠簸不停,痔疮都犯了。
他并不是最惨的,按察司都御史袁盎收到快马消息时人还在临郡会稽,他是和缇骑一同走‘八百里加急’专用驰道赶过来的,即使路上不敢歇息,到宁县时也已经是下午了。
尽管如此,两位中枢与地方监察系统的要员却不敢对东门太尉的决定有任何怨言。
谁都知道东门豹此行意义重大,是代表着新王尉破虏南巡地方,手中有先斩后奏之权,别说罪官孙笑,若是他们惹到东门豹不快,被拿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东门豹在县衙等了一天,却不是干等。
他在今天早些时候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北大营的密信,来信者不是他在南方的旧部,而是六女儿东门蓝。
这不是东门蓝第一封信了,早在东门豹尚未抵达江宁之前就收到过一封。
彼时的东门蓝刚刚抵达江北大营,她在信中提及建康城内已有变故,先前入城的缇骑分队岳校尉部至今音讯全无,而江宁夜不收也与她失去联系,眼下整座江宁城外松内紧,里面究竟是何等情况根本无从所知。
而在这一封信里,东门蓝提到了一个新的关键人物,一位叫丰的十六岁少年。
“建康府尹赵达的私生子?”
东门豹眉头一皱,赵达是在黑冰台情报里重点标注过的人物,被季婴看做是可以争取的官吏。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