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描述曼陀罗山脉而发起的地图绘制行动,接二连三地宣告失败,地理协会决定派帕夏去完成这个任务。
当一座座阴森的瞭望塔映入眼帘,就表示已接近曼陀罗山脉。那些山岭黑暗郁沉,对擅自闯入这深恶痛绝。在最幽深、最荒芜的阴暗山谷深处,藏着名为恐惧的可怕疾病。
帕夏在一座瞭望塔下停车,随即一跃落地,并吩咐车夫将马车驾驶到树荫下。他穿过荆棘丛,想要寻找一扇门走进瞭望塔,可是始终找不到任何入口。高塔尖顶上挂着镂空的石灯笼,而灯笼离地约由四十五尺高。
四里之外,另有一座塔,筑于高原山脊之上,居高临下。
远方地平线上,曼陀罗山脉的轮廓灰蒙蒙地呈现一片淡紫。
帕夏回到车上,拍打双脚,掸去鞋上的灰尘,下令继续前行。马夫乐得照办,他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路况乱七八糟,山沟在路面蚀出一道又一道的条纹,坑洞窟窿密布。这条路没入山壑的阴影中,与水流交错,更添泥泞。
车行颠簸之间,帕夏将一张区域地图放在膝上,对他的助手塔利发表评论。
塔利是个新手,第一次出门旅行,能伴随当代最有名的地图工程师帕夏身侧,他是多么兴奋。
可是他不知道帕夏其实一点也不长途跋涉,尤其这趟任务的地点在一个蛮荒的省份,距离京都十万八千里。
帕夏其实更喜欢在办公室里一连好几个小时地研究地图。
马车正在穿越一座黑森林,一阵湿冷的空气窜了进来,远方传来瀑布的声音,水声轰隆,却不见起踪影。
“二十八个省份,一百三十四种方言,加上各种被禁止的崇拜和迷信……有的省份面海,包括遥远的岛屿,有些沿着江河拉成长形,有的在平原上铺展开来,有的到处都是山丘……”
“在某些地方,城市里挤满商客与店家,热闹繁华;而在几里外,穷苦的人们做牛做马,烈日炎炎下,挥汗如雨……”
“塔利,金琥国就是这样一块杂乱无章的整体,国王靠什么来管理国家?”
“那是因为,全国上下都服从我们可敬的正义之君——崇略国王——所定下的律法。愿神保佑他长命百岁!”
“好吧,的确如此,塔利,的确如此。但是,这些律法又如何能散播到这辽阔领土的每个角落?”
“那是因为附庸与我们国王的总督们个个对他忠心耿耿,大臣与总管们也都明智过人,各级官员也都认真勤奋。”
“应该是吧,应该是吧,”帕夏连说了两声,声音里透出些许恼火,“但他们都是人,有可能被疾病打败,也有可能经不住贪污暴利诱惑。而且,他们保障的,通常是他们自己的私人利益。“
“然而,法令飞越全国,国王的手时而轻抚,时而重拳出击,可以在京都王国的深处,也可以到达一个放牛人的小屋。塔利,你说,这日常出现的奇迹到底从何而来呢?”帕夏再一次问。
塔利知道自己前两次回答都没有得到认同,所以认真地思考了一阵之后才回答“因为道路,多亏了道路,信息能涌入宫殿,信差也能将法令传达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塔利,”帕夏又发话了,“我想你并没有很认真观察我们正在走的这条路。当然,道路绝不可缺,我比任何人更明白这件事。但大多数的道路都简陋不堪,冬天废死无用,春天被潮水冲失,要不然就被沙土狂风掩盖消失……”
“不,塔利,国王的眼能穿透他的宫殿,手能随时随地出击,取予自如,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有我们!“
“我们?”小助手呆愣了一下,然后挺直了腰杆。
“没错,你,我,以及地理协会里所有默默无闻的制图师们。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有无数不规则的田野、城市、江河、森林或沙漠,加上